卷八八 史部四十四


  史評類
  《春秋》筆削,議而不辨,其後三《傳》異詞。《史記》自為序、贊1,以著本旨。而先黄老,後《六經》,退處士,進姦雄,班固復異議焉。此史論所以繁也。其中考辨史體,如劉知幾、倪思諸書,非博覽精思,不能成帙,故作者差稀2。至於品騭舊聞,抨彈往蹟,則纔繙史略,即可成文。此是彼非,互滋簧鼓,故其書動至汗牛。又文士立言,務求相勝,或至鑿空生義,僻謬不情。如胡寅《讀史管見》譏晉元帝不復牛姓者,更往往而有。故瑕纇叢生,亦惟此一類為甚。我皇上綜括古今,折衷衆論,欽定《評鑑闡要》及《全韻詩》,昭示來兹。日月著明,爝火可息,百家讕語,原可無存。以古來著錄,舊有此門,擇其篤實近理者,酌錄數家,用備體裁云爾。
  【彙訂】
  1.殿本“自”上有“亦”字。
  2.倪思《班馬異同》不過考校《史記》、《漢書》字句異同,但有校對輯錄之勞,無深思自得之理。鈍學累功,自易成編。與劉知幾《史通》固不可同日語。(張舜徽:《四庫提要敘講疏》)
  史通二十卷(内府藏本)
  唐劉子元〔玄〕撰。子元本名知幾,避明皇嫌名,以字行。彭城人。弱冠擢進士第,調獲嘉尉,遷鳳閣舍人,兼修國史。中宗時擢太子率更令,累遷祕書監,太子左庶子,崇文館學士,開元初官至左散騎常侍。後坐事貶安州别駕,卒於官。事蹟具《唐書》本傳。此書成於景龍四年1。凡内篇十卷,三十九篇,外篇十卷,十三篇。蓋其官祕書監時與蕭至忠、宗楚客等爭論史事不合,故發憤而著書者也2。其内篇《體統》、《紕繆》、《弛張》三篇,有錄無書。考本傳已稱著《史通》四十九篇,則三篇之亡,在修《唐書》以前矣。内篇皆論史家體例,辨别是非。外篇則述史籍源流及雜評古人得失,文或與内篇重出,又或牴牾。觀開卷《六家》篇,首稱“自古帝王文籍,外篇言之備矣”。是先有外篇,乃擷其精華以成内篇,故删除有所未盡也3。子元於史學最深,又領史職幾三十年,更歷書局亦最久。其貫穿今古,洞悉利病,實非後人之所及。而性本過剛,詞復有激,詆訶太甚,或悍然不顧其安。《疑古》、《惑經》諸篇,世所共詬,不待言矣。即如《六家》篇譏《尚書》為例不純,《載言》篇譏左氏不遵古法,《人物》篇譏《尚書》不載八元、八愷、寒浞、飛廉、惡來、閎夭、散宜生,譏《春秋》不載由余、百里奚、范蠡、文種、曹沫、公儀休、寧戚、穰苴,亦殊謬妄。至於史家書法,在褒貶不在名號。昏暴如幽、厲,不能削其王號也。而《稱謂》篇謂晉康、穆以下諸帝,皆當削其廟號。朱云之折檻,張綱之埋輪,直節凜然。而《言語》篇斥為小辨,史不當書。蘧瑗位列大夫,未嘗棲隱。而《品藻》篇謂《高士傳》漏載其名。孔子門人,欲尊有若,事出《孟子》,定不虚誣。而《鑒識》篇以《史記》載此一事,其鄙陋甚於褚少孫。皆任意抑揚,偏駁殊甚。其他如《雜説》篇指趙盾魚飧,不為菲食,議《公羊》之誣;並州竹馬,非其土產,譏《東觀漢記》之謬,亦多瑣屑支離。且《周禮》“太史掌國之六典,小史掌邦國之志”,則史官兼司掌故,古之制也。子元之意,惟以褒貶為宗,餘事皆視為枝贅。故《表曆》、《書志》兩篇,於班、馬以來之舊例,一一排斥,多欲删除,尤乖古法。餘如譏《後漢書》之採雜説,而自據《竹書紀年》、《山海經》,譏《漢書·五行志》之舛誤,而自以元暉之《科錄》為魏濟陰王暉業作,以《後漢書·劉虞傳》為在《三國志》中。小小疏漏,更所不免。然其縷析條分,如别黑白。一經抉摘,雖馬遷、班固幾無詞以自解免4。亦可云載筆之法家,著書之監史矣。自明以來,注本凡三四家,而譌脱竄亂,均如一轍。此本為内府所藏舊刻,未有注文,視諸家猶為近古。其中《點煩》一篇,諸本並佚其朱點,此本亦同。無可校補,姑仍之焉。
  【彙訂】
  1.神龍二年劉知幾留守東都,退離史館,當為此書始撰之年。(喬治忠:《<史通>編撰問題辯正》)
  2.“故”,殿本無。
  3.外篇《史官建置》云:“别有《曲筆篇》言之詳矣”,又《點煩篇》云:“已於《敍事篇》言之詳矣。”《曲筆》、《敍事》皆屬内篇,則内篇當成於外篇之前。《六家篇》所謂“外篇”或僅泛言之,其時尚未撰成。内、外篇觀點時有牴牾,正可見其學術思想演進、史識與時俱進之蹟。如内篇對《五經》盲目尊崇,而外篇“反經含義”,多有指摘。(喬治忠:《<史通>編撰問題辯正》)
  4.“免”,殿本無。
  史通通釋二十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國朝浦起龍撰。起龍字二田,無錫人。雍正甲辰進士,官蘇州府教授。《史通》注本,舊有郭延年、王維儉二家,近時又有黄叔琳注,補郭、王之所闕,遞相增損,互有短長。起龍是注又在黄注稍後,故亦採用黄注數條。然頗糾彈其疏舛,其中如《曲筆篇》稱:“秦人不死,驗符生之厚誣;蜀老猶存,知葛亮之多枉。”三家皆不注,起龍亦僅引《困學紀聞》,謂王應麟不知所出,定為無考。而不知秦人事出《洛陽伽藍記》,蜀老事出《魏書·毛修之傳》。又如“闌單失力”,但引盧照鄰賦旁證,而不知《清異錄》實有訓釋,不煩假借。小小疏漏,亦不能無。然大致引據詳明,足稱該洽。惟《疑古》、《惑經》諸篇,更助頹波,殊為好異。又輕於改竄古書,往往失其本旨。如《六家篇》“《尚書》”條中,“語無可述”四字之下,“若此”二字之上,顯有脱句,而改“此”字為“止”字,更臆增一“有”字。又如《列傳篇》“項王立傳,而以《本紀》為名”句,“立”字不誤,而乃臆改為“宜”字。此類至多,皆失詳慎。至於句解章評,參差連寫,如坊刻古文之式,於注書體例更乖1。使其一評、一注,釐為二書,則庶乎離之雙美矣。
  【彙訂】
  1.“更”,殿本作“亦”。
  唐鑑二十四卷(副都御史黄登賢家藏本)
  宋范祖禹撰,吕祖謙注。祖禹字淳父,華陽人。嘉祐八年進士,歷官龍圖閣學士,出知陝州。事蹟附載《宋史·范鎮傳》中1。祖謙有《古周易》,已著錄。初,治平中司馬光奉詔修《通鑑》,祖禹為編修官,分掌唐史。以其所自得者,著成此書。上自高祖,下迄昭宣,撮取大綱,繫以論斷,為卷十二,元祐初表上於朝。結銜稱著作佐郎,蓋進書時所居官也。後祖謙為作注,乃分為二十四卷。蔡絛《鐵圍山叢談》曰:“祖禹子温,遊大相國寺,諸貴璫見之,皆指目曰:‘此《唐鑑》之子’。”蓋不知祖禹為誰,獨習聞有《唐鑒》也。則是書為當世所重可知矣。張端義《貴耳集》亦記高宗與講官言:“讀《資治通鑑》,知司馬光有宰相度量;讀《唐鑑》,知范祖禹有臺諫手段。”惟《朱子語錄》謂其議論弱,又有不相應處。然《通鑑》以武后紀年,祖禹獨用沈既濟之説,取武后臨朝二十一年繫之中宗。自謂比《春秋》“公在乾侯”之義。且曰“雖得罪君子,亦所不辭”。後朱子作《通鑑綱目》,書“帝在房州”,實仍其例。王懋竑《白田雜著》亦曰:“范淳父《唐鑑》言‘有治人,無治法’。朱子嘗鄙其論,以為苟簡。而晚年作《社倉記》,則亟稱之,以為不易之論,而自述前言之誤。蓋其經歷既多,故前後所言有不同者。讀者宜詳考焉,未可執一説以為定也。”然則《朱子語錄》之所載,未可據以斷此書矣。
  【彙訂】
  1.“中”,殿本無。
  唐史論斷三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1
  宋孫甫撰。甫字之翰,陽翟人。舉進士,歷官右正言,遷天章閣待制、河北轉運使兼侍讀。事蹟具《宋史》本傳。陳振孫《書錄解題》稱:“甫以劉昫《唐書》煩冗,遺略多失體法,乃改用編年體。創始於康定元年,蕆事於嘉祐元年,勒成《唐紀》七十五卷。其閒善惡分明可為龜鑒者,各繫以論,凡九十二篇。甫沒後,《唐紀》宣取留禁中。其從子察嘗錄副本遺司馬光,世亦罕見,惟《論斷》獨傳。紹興二十七年,嘗鋟版於劍州。後蜀版不存2,端平乙未,黄準復刻於東陽。”《宋史·藝文志》作二卷,《文獻通考》作十卷,此本僅三卷。蓋本從《唐紀》鈔出别行,非其舊帙。故卷數多寡,隨意分合,實無二本也3。前為自序一篇,末附司馬光跋,曾鞏、歐陽修所作《墓誌》、《行狀》,蘇軾《答李廌書》,張敦頤後序,皆推重是書。甚至朱子亦稱其議論勝《唐鑑》云。
  【彙訂】
  1.文淵閣《四庫》本有附錄一卷。(沈治宏:《中國叢書綜錄訂誤》)
  2.紹興二十七年,張敦頤刊此書於南劍州,其跋後署“校勘官左奉議郎充南劍州州學教張敦頤,詳定官左朝奉郎通判南劍州主管學事王筠……”,是福建之南劍州,非四川之劍州,何得謂之蜀板?《總目》卷七十《六朝事蹟編類》條亦載:“宋張敦頤撰。敦頤字養正,婺源人。紹興八年進士,由南劍州教授歷官知舒、衡二州。”(繆荃孫:《唐史論斷》跋)
  3.是書《郡齋讀書志》卷七作《唐史要論》十卷,《直齋書錄解題》卷四作《唐史論斷》三卷,《文獻通考》卷二百從《郡齋讀書志》著錄。且據《直齋書錄解題》原文,孫甫所著書名《唐史紀》,不名《唐紀》。又有“聞蜀有刻本,偶未得之,今惟諸論存焉”三句,《總目》亦删去。既自言未得蜀刻本,故其所藏惟有《論斷》,是則所謂蜀刻本者,乃《唐史紀》七十五卷之全書,非指紹興二十七年劍州所刻之《論斷》也。(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
  唐書直筆四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宋吕夏卿撰。夏卿字縉叔,泉州晉江人。舉進士,為江寧尉,歷官宣德郎,守祕書丞。以預修《唐書》告成,擢直祕閣,同知禮院。後出知潁州,卒於官。事蹟具《宋史》本傳。案,曾公亮《進唐書表》所列預纂修者七人,夏卿居其第六。本傳亦稱:“夏卿學長於史,貫穿唐事,博採傳記雜説數百家,折衷整比。又通譜學,創為世系諸表,於《新唐書》最有功。”是其位雖出歐陽修、宋祁下,而編摩之力,實不在修、祁下也。據晁公武《讀書志》,是書乃其在書局時所建明。前二卷論記、傳、志,第三卷論舊史繁文闕誤,第四卷為《新例須知》,即所擬發凡也。惟晁氏作《唐書直筆》四卷,《新例須知》一卷,而此本共為四卷,或後來合併歟?晁氏稱夏卿此書“歐、宋閒有取焉”。所有未符,乃歐、宋所未取者。然是丹者非素,論甘者忌辛,著述之家,各行所見。其取者未必皆是,其不取者未必皆非1。觀晁氏别載夏卿《兵志》三卷,稱:“得於宇文虚中。季蒙題其後曰:‘夏卿修唐史,别著《兵志》三篇,自祕之,戒其子弟勿妄傳。鮑欽止吏部好藏書,苦求得之。其子無為太守恭孫偶言及,因懇借鈔錄於吳興之山齋。’”云云。然則夏卿之於《唐書》,蓋别有所見,而志不得行者。特其器識較深,不肯如吳縝之顯攻耳。今《兵志》已不可見。兼存是書,以資互考,亦未始非參訂異同之助矣。
  【彙訂】
  1.殿本“者”下有“亦”字。
  通鑑問疑一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宋劉羲仲撰。羲仲,筠州人。祕書丞恕之長子,《宋史》附見恕傳末。但稱恕“死後七年,《通鑑》成,追錄其勞,官其子羲仲案,《宋史》原本作“義仲”,《癸辛雜識》亦作“義仲”,均傳寫之誤,今改正。為郊社齋郎。”其始末則未詳也。史稱:“司馬光編次《資治通鑑》,英宗命自擇館閣英才共修之。光對曰:‘館閣文學之士誠多,至於專精史學,臣得而知者,惟劉恕耳。’即召為局僚,遇史事紛雜難治者,輒以諉恕。恕於魏晉以後事考證差謬,最為精詳。”羲仲此書即裒錄恕與光往還論難之詞。據書末稱:“方今《春秋》尚廢,況此書乎”云云,蓋成於熙寧以後。邵伯温《聞見錄》稱:“《通鑑》以《史記》、《前漢》、《後漢》屬劉攽,以唐逮五代屬范祖禹,以三國歷九朝至隋屬恕1”,故此書所論皆三國至南北朝事也。凡所辨論,皆極精核。史所稱“篤好史學,自太史公所記,下至周顯德末,私記雜説,無所不覽。上下數千載閒,鉅細之事,如指諸掌”者,殆非虚語。《通鑑》帝魏,朱子修《綱目》改帝蜀。講學家以為申明大義,上繼《春秋》。今觀是書,則恕嘗以蜀比東晉,擬紹正統,與光力爭而不從。是不但習鑿齒、劉知幾先有此説,即修《通鑑》時亦未嘗無人議及矣。末附羲仲與范祖禹書一篇,稱其父在書局,止類事蹟,勒成長編。其是非予奪之際,一出君實筆削。而羲仲不及見君實,不備知凡例中是非予奪所以然之故。范淳父亦嘗預修《通鑑》,乃書所疑問焉。所舉凡八事。復載得祖禹答書,具為剖析,乃深悔其詰難之誤。且自言“恐復有小言破言,小道害道,如己之所云者,故載之使後世有考焉”。其能顯先人之善,而又不自諱其所失。尤足見涑水之徒,猶有先儒質直之遺也。
  【彙訂】
  1.邵氏並無是説,實出自晁説之《嵩山集》卷十七《送王性之序》:“《史記》、《前》、《後漢》則劉貢父,三國歷七朝而隋則劉道原,唐及五代則范純甫,三公者天下之豪英也。”(陳垣:《書全謝山〈通鑑分修諸子考〉後》)
  三國雜事二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宋唐庚撰。庚字子西,眉州丹稜人。紹聖中登進士第,調利州治獄掾,遷閬中令,入為宗學博士。張商英薦,除提舉京畿常平。後坐為商英賦内前行,謫居惠州。大觀五年赦歸,道卒1。事蹟具《宋史·文苑傳》。是書雜論三國之事,凡三十六條,並自序一篇,後人皆編入庚文集。考《宋志》載庚集二十二卷,與今本同,似此書原在集内。然晁氏、陳氏書目皆載庚集十卷,知今本析其一卷為兩卷,又益以此書二卷為二十二卷,實非原本。故《永樂大典》所載此書2,亦别為一編,不著文集之目。今仍别為二卷,以還其舊3。陳振孫《書錄解題》稱庚之文長於議論。今觀其論諸葛亮寬待法正及不逾年改元事;論荀彧爭曹操九錫事,皆故與前人相反。至亮之和吳,本為權計,而以為王道之正;亮拔西縣千餘家,本以招安,而以為擾累無辜,皆不中理。又謂商無建丑之説,謂:“張掖石圖即河、洛之文,而惜無伏羲、神農以識之”,尤為紕繆。然其他議論可採者頗多。醇駁並存,瑕瑜不掩,固亦尚論者之所節取耳。
  【彙訂】
  1.大觀無五年,唐庚貶惠州在四年,見所著《眉山詩集》卷五“大觀四年春……自蜀來京師……是歲吾遷嶺表”之詩題。謫居惠州五年餘,至政和五年,復官北歸,見《眉山文集》卷二《水床廟記》、卷四《船娘銘》及卷一《惠州謝復官表》。復官後至宣和二年始歿。説詳卷一九七《唐子西文錄》條注。(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2.“所”,殿本無。
  3.《郡齋讀書志》謂“《唐子西集》十卷”,《直齋書錄解題》謂“《唐子西集》二十卷”。二十卷本亦非由十卷本“析其一卷為兩卷”而成。今存二十卷本、二十四卷本、三十卷本皆合《三國雜事》二卷計數。(王嵐:《宋人文集編刻流傳叢考》)
  經幄管見四卷(永樂大典本)
  宋曹彥約撰。彥約字簡甫,都昌人。淳熙八年進士,薛叔似宣撫京湖,辟為主管機宜文字。累官寶謨閣待制,知成都府。寶慶元年,擢兵部侍郎,遷禮部,旋授兵部尚書,力辭不拜,以華文閣學士致仕。卒諡文簡。事蹟具《宋史》本傳。是書蓋彥約侍講筵時所輯,皆取《三朝寶訓》,反覆闡明,以示效法,蓋即范祖禹《帝學》多陳祖宗舊事之義。考仁宗天聖五年,允監修王曾之請,採太祖、太宗、真宗事蹟不入正史者,命李敬等别為《三朝寶訓》三十卷。寶元二年十二月,詔以進讀。嗣是講幄相沿,遂為故事。彥約是書於進讀符瑞諸篇,雖不免有所迴護,要亦當時臣子之詞,不得不爾。其餘諸篇,則皆能旁證經史,而歸之於法誡,亦可謂不失啟沃之職者矣。舊刻散佚,久無傳本,惟《永樂大典》尚載其全文。今詳為校讎,釐成四卷。閒有辨證,各依文附著焉。
  涉史隨筆一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宋葛洪撰。洪字容甫,自號蟠室老人,婺州東陽人。淳熙十一年進士,嘉定閒官至參知政事,觀文殿學士。卒諡端簡。事蹟具《宋史》本傳1。是書前有自序,大略謂:“微官洎布衣求進謁於廟堂者,自匄進乞憐外,往往訖無他説,是直相與為欺而已。洪不敢為欺,比以憂居,取歷代史温繹,閒有所見,隨而筆之,因擇其可裨廟論者二十六篇以獻。”則是編乃洪官未達時獻於時相之作,故所論皆古大臣之事。其中論田歆一條,謂:“歆果介然自立,人自不敢干之以私。貴戚敢於請託,仍歆之罪”;論韋澳一條,謂:“是非雖當順乎人情,亦當斷以己見”,所言殊鑿然有理。其他多因時勢立論,亦胡寅《讀史管見》之流。而持論和平,不似寅之苛刻偏駁。惟論申屠嘉一條,反覆明相權之宜重。然宋之宰執,實無奄豎擅權以掣其肘,與漢、唐事勢截然不同。如王安石,如蔡京、章惇,如秦檜、韓侂胄、史彌遠、賈似道,皆患其事權太重,故至於盡鋤善類,斲喪國家。洪所云云,是徒知防宦官之弊,而不知防姦臣之弊,未免失之一偏矣2。
  【彙訂】
  1.《宋史·宰輔表》載葛洪於紹定元年(1228)十二月辛亥,由簽書樞密院事除參知政事。作“嘉定閒”,誤。又表載洪於嘉定十七年十二月戊子,除端明殿學士。本傳載後以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宫,再進大學士。“觀文殿學士”之説不知從何而來。本傳及《敬鄉錄》卷一二均稱“卒諡端獻”,作“端簡”,亦誤。(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
  2.“矣”,殿本作“況獻書相門而力言相權之宜重,是不亦投其所欲乎?惜哉無是可矣”。
  六朝通鑑博議十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宋李燾撰。燾有《説文五音韻譜》,已著錄。此書詳載三國六朝勝負攻守之蹟,而繫以論斷。案,燾本傳載所著述1,無此書之名,而有《南北攻守錄》三十卷,其同異無可考見。核其義例,蓋亦《江東十鑑》之類,專為南宋立言者。然《十鑑》徒侈地形,飾虚詞以厲戰氣,可謂誇張無實。此則得失兼陳,法戒具備。主於修人事以自强,視李舜臣所論較為切實。史稱燾嘗奏孝宗以“即位二十餘年,志在富强,而兵弱財匱,與‘教民七年,可以即戎者’異。”又孝宗有功業不足之歎,燾復言:“功業見於變通,人事既修,天應乃至。”蓋其納規進誨,惟拳拳以立國根本為先,而不侈陳恢復之計。是書之作,用意頗同。後其子壁不能守其家學,附合韓侂胄之意,遂生開禧之兵端。然後知燾之所見,固非主和者所及,亦非主戰者所及也。
  【彙訂】
  1.“著述”,殿本作“述著”。
  大事記講義二十三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宋吕中撰。中字時可,泉州晉江人。淳祐中進士,遷國子監丞,兼崇政殿説書,徙肇慶教授。其書卷一《論》三篇,卷二紀宋太祖事,卷三至卷五紀太宗事1,卷六至卷七紀真宗事,卷八至卷十二紀仁宗事,卷十三紀英宗事,卷十四至十七紀神宗事,卷十八至二十紀哲宗事,卷二十一至二十二紀徽宗事,卷二十三紀欽宗事。事以類敘,閒加論斷。凡政事制度及百官賢否,具載於編。論中所議選舉資格及茶鹽政制諸條,頗切宋時稗政。又所載銓選之罷常參,任子之多裁汰,三司之有二司,稅茶之易芻糧,皆《宋史》各志及馬端臨《文獻通考》所未備者。又所載朋黨諸人事實,及議新法諸人辨論,皆與《宋史》列傳多有異同,亦足資史學之參證。前有興國軍教授劉實甫序,謂:“水心以其師講貫之素,發明我朝聖君賢相之心。”則是書乃中平日講論稾本,葉適等為之編次云2。
  【彙訂】
  1.文淵閣《四庫》本書前提要此句下有“而卷五今缺”,應據補。(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續)
  2.《宋史》卷四三四《葉適傳》謂葉適卒於嘉定十六年(1223),年七十四,當生於紹興二十六年(1150)。而“淳祐”年號,起於1241年,則吕中豈能為葉適之師?劉實甫序云:“予頃遊膠庠,有同舍示一編書曰,此止齋、水心之徒,以其師講貫之素,發明我朝聖君賢相之心。”此所謂止齋、水心之徒者,乃門徒之徒,非徒衆之徒。所謂其師,指止齋、水心言之也。蓋謂吕中嘗受業與陳傅良、葉適之門云爾。(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淮沛:《四庫提要辨正四則》)
  兩漢筆記十二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宋錢時撰。時有《融堂書解》,已著錄。此書皆評論漢史,嘉熙二年嘗經奏進。前有尚書省劄,稱十二卷,與此本合。葉盛《水東日記》以為不完之本,非也。其例以兩《漢書》舊文為綱,而各附論斷於其下。前一、二卷頗染胡寅《讀史管見》之習,如蕭何收秦圖籍,則責其不收《六經》,又何勸高帝勿攻項羽歸漢中,則責其出於詐術;以曹參、文帝為陷溺於邪説,而歸其過於張良;於陸賈《新語》,則責其不知仁義。皆故為苛論,以自矜高識。三卷以後,乃漸近情理,持論多得是非之平。其中如於張良諫封六國後,論封建必不可復,郡縣不能不置;於董仲舒請限民名田,論井田必不可行;於文帝除肉刑,亦不甚以為過,尤能滌講學家胸無一物、高談三代之窠臼。至其論董仲舒對策,以道之大原不在天而在心,則金谿學派之宗旨。論元帝以客禮待呼韓邪1;論光武帝閉關謝西域,皆極稱其能忍善讓2。則南渡和議之飾詞,所謂有為言之者,置而不論可矣。
  【彙訂】
  1.“論元帝以客禮待呼韓邪”,殿本無。
  2.“皆”,殿本無。
  舊聞證誤四卷(永樂大典本)
  宋李心傳撰。心傳有《建炎以來繫年要錄》,已著錄1。《要錄》於諸書譌異,多隨事辨正。故此書所論北宋之事為多,不復出也2。或及於南宋之事,則《要錄》之所未及,此補其遺也。凡所見私史、小説,上自朝廷制度沿革,下及歲月之參差,名姓之錯互,皆一一詳徵博引,以折衷其是非。大致如司馬光之《通鑑考異》,而先列舊文,次為駁正,條分縷析,其體例則如《孔叢》之《詰墨》。其閒決疑定舛,於史學深為有裨,非淹通一代掌故者不能為也。《宋史·藝文志》載此書作十五卷,自明代已無傳本3。故薛應旂、王宗沐等續修《通鑑》,商輅續修《綱目》,皆未見其書。今從《永樂大典》中所載4,蒐羅裒輯,尚得一百四十餘條5。謹略依時代先後,編次排纂,析為四卷。雖非心傳之全帙,然就所存者觀之,其資考證者已不少矣。原書於所辨諸條各注書名,《永樂大典》傳寫脱漏,僅存其十之三四6。謹旁加蒐討,凡有可考者悉為補注,無可考者則仍其舊。心傳所辨,閒有脱文,今無别本可校,亦不敢意為增損焉。
  【彙訂】
  1.依《總目》體例,當作“心傳有《丙子學易編》,已著錄”。
  2.“不復出也”,殿本無。
  3.明曹學佺《蜀中廣記》卷九九、董斯張《吳興備志》卷二二、柯維騏《宋史新編》卷四八均著錄《舊聞證誤》十五卷。(馬昕:《<舊聞證誤>的編刻與流傳》)
  4.“中”,殿本無。
  5.館臣所輯實為一百五十二條,卷一四十四條,卷二四十五條,卷三三十三條,卷四三十條。(徐規:《<舊聞證誤>研究》)
  6.此書體例如連續幾條為同一出處,則只在第一條注明,後幾條均省略不注。《永樂大典》抄錄時未察此例,沒有逐條補寫出處,並非“傳寫脱漏”。(馬昕:《<舊聞證誤>的編刻與流傳》)
  通鑑答問五卷(通行本)
  宋王應麟撰。應麟有《周易鄭康成註》,已著錄。此書乃《玉海》之末附刊十三種之一,始自周威烈王,終於漢元帝,蓋未成之本也。書以《通鑑答問》為名,而多涉於朱子《綱目》。蓋《綱目》本因《通鑑》而作,故應麟所論出入於二書之閒。其所評騭,惟漢高“白帝子”事,以為二家偶失刊削;“孔臧元朔三年免太常”一條,疑誤採《孔叢子》。其餘則尊崇新例,似尹起莘之《發明》;刻覈古人,似胡寅之《管見》。如漢高祖過魯祀孔子,本無可貶,乃反譏漢無真儒;文帝除盜鑄之令,本不可訓,乃反稱仁及天下。與應麟所著他書殊不相類,其真贗蓋不可知1。或伯厚孫刻《玉海》時偽作此編2,以附其祖於道學歟?然别無顯證,無由確驗其非,姑取其大旨之不詭於正可矣。
  【彙訂】
  1.殿本此句後有“或南宋末年洛閩道盛,勢足以傾動一世,莫不依草附木,假借末光”一句。
  2.“或伯厚孫”,殿本作“王厚孫”。王應麟字伯厚,其孫王厚孫曾刻《玉海》,見《總目》卷一三五《玉海》條:“明貝瓊《清江集》有所作應麟孫王厚[孫]《墓誌》,稱‘應麟著《玉海》,未脱稾而失,後復得之,中多闕誤。厚[孫]考究編次,請於閫帥鋟梓,並他書十二種以傳’。”殿本“時”下有“遂”字。
  歷代名賢確論一百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不著撰人名氏。前有明吳寬序,稱:“皆唐宋人所著,其説散見文集中。或病其不歸於一,輯成此篇,以便觀覽。錫山錢孟濬因其書不能家有,刊以傳世”云云,亦不詳作者為誰。近世所行刊本,或有題為華亭錢福所輯者。然福以宏治三年庚戌登第,寬序作於宏治十七年甲子,二人同時,不應不知為福作。殆後來書賈重刻,以福廷對第一,託名以行歟?所採諸家論著,皆至北宋而止。其書“萇宏”作“萇洪”,猶避宋宣祖廟諱,則理宗以前人所作也。考《宋史·藝文志》有《名賢十七史確論》一百四卷,蓋即此書。惟此本較少四卷,稍為不合。或史衍“四”字,或刊本併為百卷,以取成數,均未可知。觀其評騭人物,自三皇以迄五季,按代分系,各標列主名。其總論一代者,則稱“通論”以别之。雖不標十七史之名,而核其始末,恰應十七史之數。其為即《宋志》之所載,益足證矣。所引唐人之文,如羅隱論子高、梅子真,盧藏用論紀信,張謂論劉宋代晉諸篇,皆《唐文粹》諸書所未錄。蓋宋時經義、詩賦兩科,皆試策論,故書坊多刻此種以備揣摩之用。然去取較有翦裁,視陳繼儒《古論大觀》之龐雜叢脞者,固不可同年語矣。
  歷朝通略四卷(浙江巡撫採進本)1
  元陳櫟撰。櫟有《書傳纂疏》,已著錄。是編敘歷代興廢得失,各為論斷,每一代為一篇。自伏羲至五代為二卷,北宋、南宋則各占一卷,蓋詳近略遠之意也。南宋止於寧宗,卷末櫟自跋謂:“理、度二朝無史可據也”。舊本題《增廣通略》,而不言因誰氏之書。《千頃堂書目》有《通略句解》五卷,亦不言作者。櫟自跋謂:“金事廷方雖略述,亦以未見其史,不敢輕筆”,然則廷方其原撰是書之名字歟?其人姓氏爵里則無考矣。書成於至大庚戌。明正統壬戌,櫟孫盤之壻漢陽知府王靜得本於鄉人方勉,始刊行之。此本為袁應兆所刊行2,僅題“乙亥歲3”,不著年號。書末附錄有萬曆戊子紀年,則崇禎八年之乙亥也。後附櫟《蒙求》一篇,及櫟行狀、墓誌之類。其《蒙求》末四韻,兼及明初,句下注曰:“此八句為朱楓林所增”。然原文迄於厓山,句下注“宋為元逼”云云,殊不類當時之語,殆亦有所改竄矣。是書雖撮敘大綱,不免簡略。而持論醇正,以資考證則不足,以論是非則讀史者固有取焉。
  【彙訂】
  1.文淵閣《四庫》本尚附《蒙求》一卷。(沈治宏:《中國叢書綜錄訂誤》)
  2.“刊行”,殿本作“刻”。
  3.“僅”,殿本無。
  十七史纂古今通要十七卷(内府藏本)
  元胡一桂撰。一桂有《易本義附錄纂疏》,已著錄。是書自三皇以迄五代,裒集史事,附以論斷。前有大德壬寅自序,並地理、世系等十三圖。錢曾《讀書敏求記》曰:“宋以來論史家汗牛充棟,率多龐雜可議,以其不討論之過也。此書議論頗精允,絕非宋儒隅見者可比。一覽令人於古今興亡理亂,了然胸次。朱子稱《稽古錄》:‘其言如桑麻菽粟,小兒《六經》了,好令讀去’。予於此書亦云。”其推許是書甚至1。至議其當從《資治通鑑》帝魏,不當從朱子《綱目》帝蜀,則又以久經論定之事,務持異議以駭聽,不足為一桂病也。熊禾《勿軒集》有胡庭芳《史纂通要》前序2,即為此書而作。庭芳,一桂字也,其稱《史纂通要》,省文耳。此本不載禾序,殆偶佚歟?
  【彙訂】
  1.此書大德壬寅汪良臣序云:“司馬温公《稽古錄》,朱文公稱‘其言如桑麻菽粟’云云,故良臣於先生是書亦欲竊比朱夫子之言。”錢曾乃本汪説。(胡玉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補正》)
  2.“前序”,底本作“語序”,據殿本改。《勿軒集》卷一有《史纂通要》序。
  學史十三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明邵寶撰。寶有《左觽》,已著錄。寶嘗為江西提學副使,是書其提學時所作1。為卷十有二,以象月,又餘其一,以象閏。每卷或三十條,或二十九條,以象月之有大小。盡取程子“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之義,名之曰“日格子”。巡撫吳廷舉嘗上於朝。書中取自周迄元史事,分條論列,詞簡意核2,筆力頗遒健。其閒如記《後漢書》譙元用弟服去官,戴封用伯父喪去官事,以為辟世與人。不知後漢人情淳樸,其以期功喪解官持喪者3,見於史册,不一而足。寶疑為托故而逃,未免失之不考。又論荀彧,以為“志似管仲,心似召忽,非揚雄之比”,亦為失當。然寶平生湛深經術,持論平正,究非胡寅輩之刻深、尹起莘輩之膚淺所可擬也4。
  【彙訂】
  1.殿本“其”上有“即”字。
  2.“核”,殿本作“該”。
  3.“期功喪”,殿本作“期功”。
  4.“膚淺”,殿本作“黨附”。
  史糾六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朱明鎬撰。明鎬字豐芑1,太倉人。是編考訂諸史書法之謬及其事蹟之牴牾。上起《三國志》,下迄《元史》,每史各為一編。《元史》不甚置可否,自言仿鄭樵《通志》不敢删削《唐書》之例。其《晉書》、《五代史》亦闕而不論,則未審為傳寫所佚,為點勘未竟。觀篇末别附《書史異同》一篇,《新舊唐書異同》一卷,與前體例截然不同。知為後人掇拾殘稾,編次成帙也2。明代史論至多,大抵徒侈游談,務翻舊案,不能核其始終。明鎬名不甚著,而於諸史皆鈎稽參貫,得其條理,實一一從勘驗本書而來,較他家為有根據。其書《三國志》以及八《史》,多論書法之誤,而兼核事實;《唐書》、《宋史》則大抵考證同異,指摘復漏。中頗沿襲裴松之《三國志註》、劉知幾《史通》、吳縝《新唐書糾謬》3、司馬光《通鑑考異》之文。又如《隋書》蘭陵公主忍恥再醮,乃以身殉後夫,而取冠《列女》;《宋史》包恢以肉刑行公田法媚賈似道,乃以源出朱子,而列名《道學》4,顯然乖謬者,亦未能抉剔無遺。至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本雜採諸書,案而不斷,以備史家之採擇。故義取全收,無所去取,夢莘實未旁置一詞。而明鎬誤以記述之文為夢莘論斷之語,大加排詆,尤考之未詳。要其參互考證,多中肯綮,精核可取者十之六七,亦可謂留心史學者矣。
  【彙訂】
  1.“豐芑”,殿本作“豐苞”。據吳偉業《梅村集》卷三四《昭芑墓誌銘》、《明詩綜》卷七十六小傳及盧文弨《抱經堂文集》卷七《史糾題辭》,其字應為昭芑。(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
  2.據吳偉業《昭芑墓誌銘》、盧文弨《史糾題辭》,《史糾》與《書史異同》、《新舊唐書異同》本各自為書,後人乃削兩《異同》之繁文,附之《史糾》之末,編輯者且於《書史異同》之下明著其説,非由元稾殘失而後掇拾之也。(同上)
  3.“新”,殿本脱。
  4.“列名”,底本作“别名”,據殿本改。
  御批通鑑綱目五十九卷通鑑綱目前編一卷外紀一卷舉要三卷通鑑綱目續編二十七卷1
  康熙四十七年吏部侍郎宋犖校刊2,皆聖祖仁皇帝御批也。朱子因司馬光《資治通鑑》以作《綱目》,惟凡例一卷出於手定。其綱皆門人依凡例而修,其目則全以付趙師淵3。後疏通其義旨者,有遂昌尹起莘之《發明》,永新劉友益之《書法》;箋釋其名物者,有望江王幼學之《集覽》,上虞徐昭文之《考證》,武進陳濟之《集覽正誤》,建安馮智舒之《質實》;辨正其傳寫差互者,有祁門汪克寬之《考異》。明弘治中4,莆田黄仲昭取諸家之書,散入各條之下,是為今本,皆尊崇朱子者也。故大抵循文敷衍,莫敢異同。明末張自勳作《綱目續麟》,始以《春秋》舊法糾義例之譌;芮長卹作《綱目拾遺》,以《通鑑》原文辨删節之失5。各執所見,屹立相爭。我聖祖仁皇帝睿鑒高深,獨契尼山筆削之旨。因陳仁錫刊本,親加評定6,權衡至當,衮鉞斯昭。乃釐正羣言,折衷歸一。又金履祥因劉恕《通鑑外紀》失之嗜博好奇,乃蒐採經傳,上起帝堯,下逮周威烈王,作《通鑑前編》。又括全書綱領,撰為《舉要》殿於末。復摭上古軼聞,撰為《外紀》冠於首。陳仁錫稍變其體例,改題曰《通鑑綱目前編》,與《綱目》合刊,以補朱子所未及。亦因其舊本,御筆品題。至商輅等《通鑑綱目續編》,因朱子凡例,紀宋、元兩代之事,頗多舛漏。六合之戰,誤稱明太祖兵為賊兵,尤貽笑千秋。後有周禮為作《發明》,張時泰為作《廣義》,附於條下。其中謬妄,更不一而足。因陳仁錫綴刊《綱目》之末,亦得同邀乙覽,並示别裁。乾隆壬寅,我皇上御製題詞,糾正其悖妄乖戾之失,以闢誣傳信。復詔廷臣取其書,詳加刊正,以協於至公。尤足以昭垂千古,為讀史之指南矣。
  【彙訂】
  1.文淵閣《四庫》本為《御批資治通鑑綱目》五十九卷卷首二卷,其中卷一至卷五、卷八至卷十、卷十二、卷二十五、卷三十六、卷三十七、卷三十九、卷四十一至四十五、卷四十七、卷四十九、卷五十等二十一卷分上下卷,實為八十卷卷首二卷。《前編》為十八卷。(沈治宏:《中國叢書綜錄訂誤》;修世平:文淵閣《欽定四庫全書總目訂誤十六則》)
  2.《清史稾·宋犖傳》云宋犖康熙三十一年調任江蘇巡撫,四十四年擢吏部尚書,四十七年以老乞罷,五十三年卒,並未有擔任吏部侍郎之記載。康熙四十七年吏部左侍郎為張廷樞,右侍郎為曹鑒倫。(江曦:《四庫全書總目條辨》)
  3.朱熹不僅手定此書凡例,其綱其目也全盤掌控,前後二十餘年皆為名副其實的主編,直至基本定稾。其閒有趙師淵等同志門人幫助編寫修訂而已。(葉建華:《論朱熹主編<綱目>》)
  4.“弘治”,底本“弘”字缺末筆,殿本作“宏治”,乃避乾隆諱。
  5.殿本“以”上有“始”字。
  6.康熙御批實據弘治十一年慎獨齋刻本此書,非崇禎三年陳仁錫刻本。(嚴文儒:《<資治通鑑綱目>版本源流考》)
  御製評鑑闡要十二卷
  乾隆三十六年大學士劉統勳等編次恭進,皆《通鑑輯覽》中所奉御批也。始館臣恭纂輯覽時,分卷屬稾,排日進呈。皇上乙夜親披,丹毫評騭,隨條發論,燦若日星。其有敕館臣撰擬,黏簽同進者,亦皆蒙睿裁改定,塗乙增損,十存二三。全書既成,其閒體例事實奉有宸翰者,幾及數千餘條。既已刊刻簡端,宣示奕禩。館臣等飫聆指授,以微文奧義皆出自聖人獨斷之精心,而章句較繁,觀海者或難窺涯涘。因復詳加甄輯,勒為此書。凡分卷十二,計恭錄御批七百九十八則。大抵御撰者十之三,改簽者十之七。閎綱鉅指,炳著琅函。仰惟聖鑑精詳,無幽不燭。譬諸鼎鑄九金,神姦獻狀,不能少遁錙毫。故論世知人,無不抉微而發隱。所謂斥前代矯誣之行,闢史家誕妄之詞,辨覈舛譌,折衷同異,其義皆古人所未發。而敷言是訓,適協乎人心天理所同然。至乃特筆所昭,嚴於衮鉞,如賈充、褚淵等之書“死”,狄仁傑之書“周”,正《南》、《北》稱“侵”、稱“寇”之文,訂《遼》、《金》、《元》人名、官名、地名之誤。而紀年系統,再三申誡,尤兢兢於保邦凝命之原。洵足覺瞶震聾,垂教萬世。蓋千古之是非繫於史氏之褒貶,史氏之是非則待於聖人之折衷。臣等編輯史評,敬錄是編,不特唐、宋以來偏私曲袒之徒無所容其喙,即千古帝王致治之大法實已包括無餘。尊讀史之玉衡,併以闡傳心之寶典矣。
  欽定古今儲貳金鑑六卷
  乾隆四十八年特命諸皇子同軍機大臣、上書房總師傅等,取歷代册立太子事蹟有關鑑戒者,按代纂輯。自周訖於前明,得三十有三事,又附見五事。而自春秋以後諸侯王建立世子,事非儲貳可比者,閒敘其概於案語中,而不入正條。其他偏據竊位,無關統緒之正,並略而不論。若宋之太弟、明之太孫,尤足為萬世炯鑑,則備論之。紀事取之正史,論斷衷諸《資治通鑑綱目》御批及《通鑑輯覽》御批。卷首恭載節奉諭旨,如羣書之有綱要焉。伏見我國家萬年垂統,睿慮深長。家法相承,不事建儲册立。皇上準今酌古,備覽前代覆轍,灼知建儲一事斷不可行。屢頒宸諭,深切著明。伏讀御製《職官表聯句》詩注,於“詹事府”條下云:“自古書生拘迂之見,動以建儲為國本1。其實皆自為日後身家之計,無裨國是。誠以立儲之後,宵小乘閒伺釁,釀為亂階,其弊有不可勝言者。朕於此往復熟籌,知之甚審。我子孫當敬凜此訓,奉為萬年法守。”聖訓煌煌,日星昭揭。證以是編所載往蹟,既曉然於前事之當懲,益以知聖朝詒謀宏遠,實為綿福祚而基萬年之要道也。
  【彙訂】
  1.“國”,殿本脱。據乾隆《御製詩集》四集卷九十三《職官表聯句》詩注。右史評類二十二部,三百八十二卷1,皆文淵閣著錄。
  【彙訂】
  1.“三百八十二卷”,底本作“三百九十九卷”,據殿本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