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九 經部二十九
春秋類四
日講春秋解義六十四卷1
謹案,是書為聖祖仁皇帝經筵舊稿,世宗憲皇帝復加考論,乃編次成帙。說《春秋》者莫夥於兩宋。其為進講而作者,《宋史·藝文志》有王葆《春秋講義》二卷,今已散佚。張九成《橫浦集》有《春秋講義》一卷,《永樂大典》有戴溪《春秋講義》三卷。大抵皆演繹經文,指陳正理,與章句之學迥殊。是非惟崇政邇英,奏御之體裁如是,亦以統馭之柄在慎其賞罰,賞罰之要在當其功罪。而别嫌疑,明是非,定猶豫者,則莫精於《春秋》。聖人筆削之旨,實在於是也。故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也。”公扈子曰:“有國者不可以不學《春秋》,《春秋》國之鑑也。”董仲舒推演《公羊》之旨得二百三十二條,作《春秋決事》十六篇,其義蓋有所受矣。是編因宋儒進御舊體,以闡發微言。每條先列《左氏》之事蹟,而不取其浮誇,次明《公》、《穀》之義例,而不取其穿鑿。反覆演繹,大旨歸本於王道,允足明聖經之書法,而探帝學之本原。聖祖仁皇帝、世宗憲皇帝聖聖相承,鄭重分明,以成此一編,豈非以經世之樞要具在斯乎?
【彙校】
1.文淵閣《四庫》本尚有《總說》一卷。(沈治宏:《中國叢書綜錄》訂誤)
欽定春秋傳說彙纂三十八卷1
康熙三十八年奉敕撰2。初,胡安國作《春秋傳》,張栻已頗有異議。朱子編《南軒集》,存而不删,蓋亦以栻說為然。至元延祐中復科舉法,始以安國之《傳》懸為功令,而有明一代因之。故元吳澄作俞皋《春秋集傳》序,稱:“兼列胡氏,以從時尚”。明馮夢龍作《春秋大全》凡例,稱:“諸儒議論儘有勝胡《傳》者,然業以胡《傳》為宗,自難並收以亂耳目”,豈非限於科律,明知其誤而從之歟?欽惟聖祖仁皇帝道契天經,心符聖義,於尼山筆削,洞鑒精微。雖俯念士子久誦胡《傳》,難以驟更,仍綴於三《傳》之末,而指授儒臣詳為考證。凡其中有乖經義者,一一駁正,多所刊除。至於先儒舊說,世以不合胡《傳》擯棄弗習者,亦一一採錄表章,闡明古學。蓋以聖人之德,居天子之位,故能蕩湔門户3,辨别是非,挽數百年積重之勢而反之於正也。自時厥後,能不為胡《傳》所錮者,如徐庭垣之《春秋管窺》、焦袁熹之《春秋闕如編》,響然並作,不可殫數。袞鉞之義,遂皦若三光。維風維草之效,誠有自來矣。臣等繕校之餘,為《春秋》幸,並為天下萬世讀《春秋》者幸也4。
【彙校】
1.文淵閣《四庫》本尚有卷首二卷。(沈治宏:《中國叢書綜錄》訂誤)
2.此書總裁王掞於康熙五十四年上折云:“臣承命纂輯《春秋》,於正月二十二日具折奏請分修人員”,同年另一折亦云:“恭逢皇上纂修《春秋》”、“今逢編纂《春秋》”,則其纂修始於康熙五十四年正月。又據顧陳垿《賓陽子年譜》,《春秋》館閉館在康熙五十七年,據卷首御製序文,刻成於康熙六十年。(王豐先:《欽定春秋傳說彙纂》纂修時閒考正)
3.“蕩湔”,殿本作“蕩除”。
4.“並”,殿本作“尤”。
御纂春秋直解十五卷
乾隆二十三年奉敕撰。以十二公為十二卷1,莊公、僖公、襄公篇頁稍繁,各析一子卷,實十五卷2。大旨在發明尼山本義而剷除種種迂曲之說,故賜名曰《直解》。冠以御製序文,揭胡安國《傳》之傅會臆斷,以明誥天下,與《欽定春秋傳說彙纂》宗旨同符。考班彪之論《春秋》曰:“平易正直,《春秋》之義也。”王充之論《春秋》曰:“公羊、穀梁之《傳》,日月不具,輒為意使。平常之事有怪異之說,徑直之文有曲折之義,非孔子之心。”蘇軾之論《春秋》曰:“《春秋》,儒者本務。然此書有妙用,儒者罕能領會,多求之繩約中,乃近法家者流,苛細繳繞,竟亦何用?”朱子之論《春秋》亦曰:“聖人作《春秋》,不過直書其事,而善惡自見。”又曰:“《春秋》傳例多不可信,聖人紀事,安有許多義例?”然則聖經之法戒,本共聞共見;聖人之勸懲,亦易知易從。自啖助、趙匡倡為廢傳解經之說3,使人人各以臆見私相揣度,務為新奇以相勝,而《春秋》以荒。自孫復倡為有貶無褒之說,說《春秋》者必事事求其所以貶,求其所以貶而不得,則鍛錬周內以成其罪,而《春秋》益荒。俞汝言《春秋平義》序謂傳經之失不在於淺而在於深,《春秋》尤甚。可謂片言居要矣。是編恭承訓示,務斟酌情理之平,以求聖經之微意。凡諸家所說穿鑿破碎者悉斥不採,而筆削大義愈以炳然。學者恭讀《御纂春秋傳說彙纂》以辨訂其是非,復恭讀是編以融會其精要,《春秋》之學已更無餘蘊矣。
【彙校】
1.“以”,殿本無。
2.此書實有卷三莊公、卷五僖公、卷九襄公、卷十昭公各分為上下卷,則析其子卷計之為十六卷。(江慶柏等:《四庫全書薈要總目提要》)
3.“為”,殿本無。
左傳杜解補正三卷(通行本)
國朝顧炎武撰。炎武一名絳,字寧人,崑山人。博極羣書,精於考證。國初稱學有根柢者以炎武為最。李光地嘗為作小傳,今載《榕村集》中。是書以杜預《左傳集解》時有闕失,賈逵1、服虔之註,樂遜之《春秋序義》今又不傳,於是博稽載籍,作為此書。至邵寶《左觿》等書,苟有合者,亦皆採輯。若“室如懸罄”,取諸《國語》;“肉謂之羹”,取諸《爾雅》;“車之有輔”,取諸《吕覽》;“田祿其子”,取諸《楚辭》;“千畝原之在晉州”,取諸鄭康成;“祏為廟主”,取諸《說文》;“石四為鼓”,取諸王肅《家語註》;“祝其之為萊蕪”,取諸《水經註》2。凡此之類,皆有根據。其他推求文義,研究訓詁3,亦多得左氏之意。昔隋劉炫作《杜解規過》,其書不傳,惟散見孔穎達《正義》中。然孔疏之例,務主一家,故凡炫所規,皆遭排斥。一字一句,無不劉曲而杜直,未協至公。炎武甚重杜《解》,而又能彌縫其闕失,可謂掃除門户,能持是非之平矣。近時惠棟作《左傳補註》,糾正此書“尨涼”一條、“大司馬固”一條、“文馬百駟”一條、“使封人慮事”一條、“遇艮之八”一條、“豆區釜鍾”一條。然其中“文馬”之說,究以炎武為是。棟又摘其引古《春秋》左氏說,但舉《漢書·五行志》之名,又摘其“禮為鄰國闕”一條用服虔之說,而不著所自。案徵引佚書,當以所載之書為據。棟引《世本》不標《史記》註,引京相璠《土地名》不標《水經註》,正體例之疎,未可反譏炎武。至服虔一條,當由偶忘出典。棟註昭公二十九年“賦晉國一鼓鐵”,證以王肅《家語註》,亦明馮時可之說,未標時可之名也。是固不以掠美論矣。
【彙校】
1.殿本“賈”上有“而”字。
2.“諸”,殿本作“之”。
3.“訓詁”,殿本作“詁訓”。
春秋稗疏二卷(湖南巡撫採進本)
國朝王夫之撰。夫之有《周易稗疏》,已著錄。是編論《春秋》書法及儀象典制之類僅十之一,而考證地理者居十之九。其論書法,謂《閔西元年》書季子、仲孫、高子皆不名,乃閔公幼弱,聽國人之所為,故從國人之尊稱。然考襄公之立實止四歲,昭公之出亦非一年,均未聞以君不與政書事或有變文,何獨閔公見存,反從國人立議1?其論《春秋》書戎皆指徐戎,斥杜預陳留、濟陽東有戎城之非。且謂曹、衛之閒不應有戎,證以《費誓》,似乎近理。然周之戎如今土司參錯於郡縣。觀追戎濟西,則去曹近而去徐遠。至於凡伯聘魯歸周而戎伐之於楚丘,則凡伯不涉徐方,徐戎亦斷難越國,安得謂曹衛之閒戎不雜居?如此之類,固未免失之臆斷2。至以鸜鵒為寒號蟲,反斥《埤雅》之訛,以延廄為延袤其廄,亦為穿鑿。杜註陘亭在召陵南3,不云即在召陵,乃删除“南”字而駁之,尤為文致其失。然如“莒人入向”之“向”,謂當從杜預在龍亢,而駁《水經註》所引闞駰之說誤以邑名為國名,足以申杜註之義。辨杞之東遷在春秋以前;辨殺州吁於濮非陳地;辨洮為曹地非魯地,音推小反,不音他刀反;辨“貫”字非“貰”字之誤;辨厲即賴國,非隨縣之厲鄉;辨踐土非鄭地;辨翟泉周時不在王城之內;辨莒、魯之閒有二鄆;辨仲遂所卒之垂非齊地;辨“次鄫”之“鄫”非鄫國,亦非鄭地;辨春秋之祝其非漢之祝其,皆足以糾杜註之失4。據《後漢·郡國志》謂郎在高平,據《括地志》謂胡在郾城,據《漢書·地理志》謂重邱在平原,據應劭《漢書註》謂陽在都陽,皆足以補杜註之闕。至於謂子糾為齊襄公之子(案劉瑾《詩集傳通釋》解《何彼穠矣》篇,亦以桓公為襄公子。然瑾由誤記,與夫之有所考辨者不同);謂魯襄公時頻月日食由於誤視暈珥,亦足以備一解。在近代說經之家,尚頗有根柢。其書向未刊行,故子糾之說,近時梁錫璵據為新義;翬不書族、定姒非諡之說,近時葉酉亦據為新義。殆皆未見其書也。
【彙校】
1.“議”,殿本作“義”,誤。
2.“固”,殿本無。
3.“召陵”,殿本作“邵陵”,下同,誤,《左傳·僖公四年》註:“潁川召陵縣南有陘亭”。
4.“以”,殿本無。
春秋四傳糾正一卷(浙江巡撫採進本)1
國朝俞汝言撰。汝言字石吉,秀水人。前明諸生2。康熙丙辰,汝言《春秋平義》始脱稿3。是歲之夏,復續作此書,以綜括大旨4。相傳其晚年失明,口授而成之者也。書中摘列《春秋》三傳及胡安國《傳》之失,隨事辨正,區為六類:一曰尊聖而忘其僭,計八條。二曰執理而近於迂,計十五條。三曰尚異而鄰於鑿,計二十三條。四曰臆測而近於誣,計四十三條。五曰稱美而失實情,計八條。六曰摘瑕而傷鍥刻,計六條。末附《春王正月辨》一篇,申左氏、公羊、孔安國、鄭元之說,明周正改時改月,《春秋》正朔皆從周。其中如華督奪孔父之妻、齊桓因蔡姬而侵蔡,史家簡策相傳,必有所據。即就傳文而論,亦無以斷其必不然。汝言皆以為臆測近誣,轉未免自蹈臆測。又《公羊》褒齊襄之復仇,固為謬戾。然紀侯譖齊哀公於周,至於見烹,則實有其事。汝言乃謂語言之故不足為仇,亦不甚可解。至《春王正月辨》中謂《左傳》“王周正月”句“王周”二字,猶漢稱皇漢、宋稱皇宋之義,則不知“正月”、“正歲”並見《周禮》,兼用夏正,實亦王制。故特言“王周正月”,明非夏時。無庸牽引漢、宋,橫生曲說。又一行、衛朴推驗《春秋》日食皆合於建寅一條,汝言無以難之,遂泛謂不足深據。不知日月交食,推朔望不推時令,建子、建寅,食限無殊。一語可明,亦不必顢頇其說。如斯之類,雖或閒有小疵,然六類之中,大抵皆立義正大,持論簡明。一卷之書,篇帙無幾,而言言皆治《春秋》者之藥石,亦可謂深得經意者矣。
【彙校】
1.底本此條置於《春秋平義》條之後,與文淵閣庫書次序不符,據殿本改。
2.“汝言字石吉,秀水人。前明諸生”,底本無,據殿本補。
3.殿本“言”下有“撰”字。
4.“復續作此書,以綜括大旨”,殿本作“乃作此書,以其大旨”。
春秋平義十二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國朝俞汝言撰1。是書多引舊文,自立論者無幾。然自宋孫復以來,說《春秋》者務以攻擊三《傳》相高,求駕乎先儒之上,而穿鑿煩碎之弊日生。自元延祐以後,說《春秋》者務以尊崇胡《傳》為主,求利於科舉之途,而牽就附合之弊亦遂日甚。明張岐然嘗作《五傳平文》以糾其謬,而去取尚未能皆允。汝言此書亦與岐然同意,而簡汰精審,多得經意,正不以多生新解為長。前有自序,謂:“傳經之失不在於淺而在於深,《春秋》為甚。”可謂片言居要矣。此本為汝言手稿,其中塗乙補綴,朱墨縱橫,其用心勤篤,至今猶可想見也。朱彝尊《經義考》載繆泳之言,稱汝言“研精經史,尤熟於明代典故2。嘗撰有《宰相列卿年表》。其詩、古文曰《漸川集》。”今皆未見。蓋亦好學深思之士,所由與枵腹高談者異歟?
【彙校】
1.底本此句下有“汝言字石吉,秀水人。前明諸生”,據殿本删。
2.“於”,殿本脱,據《經義考》卷二百八原文。
讀左日鈔十二卷補二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國朝朱鶴齡撰。鶴齡有《尚書埤傳》,已著錄。是書採諸家之說,以補正杜預《春秋經傳集解》之闕訛。於趙汸、陸粲、傅遜、邵寶、王樵五家之書所取為多。大抵集舊解者十之七,出己意者十之三,故以“鈔”名。所補二卷,多用顧炎武說。炎武《杜解補正》三卷,具有完帙,此所採未及什一。其凡例稱:“庚申之秋,炎武自華陰寄《左傳》註數十則”,蓋是時《杜解補正》尚未成也。鶴齡斥林堯叟《音義》之陋,所取僅三四條,持論極允。至孔穎達《正義》,家弦户誦,久列學官,斷無讀註而不見疏者,乃連篇採掇,殊屬贅疣。至《襄九年傳》“閏月”當作“門五日”1,本為杜註,乃引以補杜,尤為牀上牀矣。他如於《定公八年傳》2,謂:“公山不狃之意在於張公室,陽虎之意不在公室,但欲假公室以制三桓為利而已”,《定公十二年傳》,則云“公山不狃、叔孫輒之徒據費以畔3,說者謂叛季非叛魯,其說非也。彼稔見三家不臣之跡,尤而效之,藉口於張公室耳”云云,是一事而臧否頓殊。又如《莊公二十二年傳》,引《史記正義》以“未羊巽女”為姜姓之訓,於《昭九年傳》4,又續引汪琬之說駁張守節失《左氏》之指5,是一義而去取迥異。皆未免於小疵。然其中如引鬭辛以駁伍員之復讎,天經地義,為千古儒者所未發。引《定公五年》、《文公十七年》二《傳》,證公壻池非晉侯之婿;引《檀弓》越人吊衛將軍文子事,證秦人歸僖公成風之襚;引《漢書·王嘉傳》,證“屈蕩尸之”當作“户之”之類,亦具有考證。雖瑕瑜並陳,不及顧炎武、惠棟諸家之密。而薈稡衆長,斷以新義,於讀《左傳》者要亦不為無補焉。
【彙校】
1.殿本“襄”下有“公”字。
2.“於”,殿本無。
3.“叔孫輒”,殿本作“叔孫轍”,誤,《左傳·定公十二年》:“季氏將墮費,公山不狃、叔孫輒帥費人以襲魯”。
4.殿本“昭”下有“公”字。
5.“說”上“之”字,殿本無。
左傳事緯十二卷附錄八卷(山東巡撫採進本)
國朝馬驌撰。驌字驄御,又字宛斯,鄒平人。順治己亥進士,官淮安府推官,終於靈璧縣知縣。是書取《左傳》事類,分為百有八篇,篇加論斷。首載晉杜預、唐孔穎達序論及自作《左丘明小傳》一卷1、《辨例》三卷2、《圖表》一卷、《覽左隨筆》一卷、《名氏譜》一卷3、《左傳字奇》一卷,合《事緯》為二十卷。內“地輿”有說無圖,蓋未成也。王士禎《池北偶談》稱其“博雅嗜古,尤精《春秋》左氏學”,載所著諸書與此本並同,惟無《字奇》及《事緯》,豈士禎偶未見歟?三《傳》之中,《左氏》親觀國史,事蹟為真,而褒貶則多參俗議;《公羊》、《穀梁》二家得自傳聞,記載頗謬,而義例則多有師承。《朱子語錄》謂:“《左氏》史學,事詳而理差;《公》、《穀》經學,理精而事謬。”蓋篤論也。驌作是書,必謂《左氏》義例在《公》、《穀》之上,是亦偏好之言。然驌於《左氏》實能融會貫通,故所論具有條理,其圖表亦皆考證精詳。可以知專門之學與涉獵者相去遠矣。
【彙校】
1.“左”,底本無,據殿本補。此書《前集》卷一為《左丘明小傳》。
2.“三卷”,殿本作“一卷”,誤,《前集》卷二至卷四為《左傳辨例》。
3.“《名氏譜》”,殿本作“《名字譜》”,誤,《前集》卷七為《春秋名氏譜》。
春秋毛氏傳三十六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國朝毛奇齡撰。奇齡有《仲氏易》,已著錄。自昔說《春秋》者但明義例,至宋張大亨始分五禮,而元吳澄因之,然粗具梗概而已。奇齡是書分改元、即位、生子、立君、朝聘、盟會、侵伐、遷滅、昬覿、享唁、喪期、祭祀、蒐狩、興作、甲兵、田賦、豐凶、災祥、出國、入國、盜殺、刑戮,凡二十二門。又總該以四例:曰禮例,曰事例,曰文例,曰義例。然門例雖分,而卷之先後,依經為次1,無割裂分隸之嫌,較他家體例為善。其說以《左傳》為主,閒及他家,而最攻擊者莫若胡安國《傳》。其論安國開卷說“春王正月”已辭窮理屈,可謂確論。然《左傳》“元年春,王周正月”之文,本以《周禮》“正歲”、“正月”兼用夏正2,夏正亦屬王制。故變文稱“王周正月”,以為建子之明文。而奇齡乃讀“春王”為一句,“周正月”為一句,謂“王”字乃“木王於春”之王,而非“天王”之王。其為乖謬,殆更甚於安國。又如鄭康成《中庸註》:“策,簡也。”蔡邕《獨斷》亦曰:“策者,簡也。其制長二尺,短者半之。”《春秋正義》曰:“‘大事書於策’者,經之所書也;‘小事書于簡’者,傳之所載也。”又曰:“大事後雖在策,其初亦記于簡。”據此,則經傳簡、策,並無定名。故崔杼之事稱“南史氏執簡”,而華督之事稱“名在諸侯之策”,其文互見。奇齡乃以簡書、策書為經、傳之分,亦為武斷。然其書一反胡《傳》之深文而衡以事理,多不失平允之意。其義例皆有徵據,而典禮尤所該洽。自吳澄《纂言》以後,說《春秋》者罕有倫比,非其說《詩》、說《書》好逞臆見者比。至於喧呼叫呶,則其結習所成,千篇一律,置之不議不論可矣。
【彙校】
1.“依”,殿本作“以”。
2.“正月”,殿本作“正日”,誤。
春秋簡書刊誤二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國朝毛奇齡撰。是書刊正三《傳》、經文之誤。其以“簡書”為名者,蓋仍執其傳據策書,經據簡書之說也。大旨以《左傳》為主,而附載《公》、《谷》之異文,辨證其謬。因胡安國《傳》多從《穀梁》,併安國亦排斥之。其舍《左氏》而從《公羊》者,惟《襄公十四年》“衛侯衎出奔齊”一條耳。考《左傳》雖晚出,而其文實竹帛相傳。《公》、《穀》雖先立於學官,而其初皆經師口授,或記憶之失真,或方音之遞轉,勢所必然,不足為怪。奇齡所考正者,如會袲不當有齊侯;“單伯送王姬”,不應作“逆”;“齊人來歸衛俘”,據《書序》知“俘”即是“寶”,非經、傳有異;“公伐齊納子糾”,不應無“子”字;“齊人殲于遂”,不應作“瀐”;曹羈出奔陳、赤歸于曹,與鄭忽出奔衛、突歸于鄭同例;會洮不應有鄭世子華;“欒書救鄭”,不應作“侵鄭”;“召公來錫公命”,不應作“賜命”;“襄公五年救陳”1,不應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會虢之衛齊惡,不應作石惡;齊欒施不應作晉欒施;叔孫婼不應名舍;“公會齊侯盟于黄”,不應作晉侯;衛趙陽不應作晉趙陽,皆極精覈。至於經書“冬,宋人取長葛”,傳乃作“秋”,但知經、傳不符。而不知宋以先王之後用商正,取以建酉之月。則此冬而彼猶秋,實與晉用夏正,經、傳皆差兩月一例。又“衛師入郕”,《公羊》“郕”作“盛”,遂詆其“宋將作送,衛將作彗”2,不知《穆天子傳》所載盛姬即郕國之女。《考古圖》“許”或作“鄦”、“魯”或作“鹵”,俱勒諸鍾鼎,斷非訛寫。古字異文,如斯者衆,未可盡以今文繩之。又謂:“昔恒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昔”字訓“夜”,雖見《列子》,然不應一作“昔”,又一作“夜”。不知《列子》稱:“夜則昬憊而熟寐3,昔昔夢為國君”,又稱:“夜亦昬憊而寐,昔昔夢為人僕”,正“昔”、“夜”二字並用。又謂皋陶可作咎由,由於音同;西乞術不可作西乞遂,由於音異。是以後世之平仄,律古人之轉音4。不知《檀弓》以“木”為“彌牟”,《戰國策》以“包胥”為“勃蘇”者,不一而足也。如斯之類,特以偏主一家,曲加排斥,均為未得其平。甚至“于”作“於”、“饗”作“享”,經、傳處處通用。於《公》、《穀》亦縷摘之,益瑣屑矣。然其可取者多,瑕究不掩其瑜也。
【彙校】
1.“陳”,殿本作“鄭”,誤,《春秋·襄公五年》秋“公會晉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齊世子光、吳人、鄫人于戚”,“冬戍陳”。
2.“彗”,殿本作“慧”,誤。此書卷一原文作“是宋可作送,衛可作彗”。
3.殿本“寐”下有“者”字,據《列子·周穆王》原文删。
4.“轉音”,殿本作“傳音”,誤。
春秋屬辭比事記四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國朝毛奇齡撰,奇齡作《春秋傳》,分義例為二十二門,而其書則仍從經文十二公之序1。此乃分門隸事,如沈棐、趙汸之體,條理頗為明晰,考據亦多精覈。蓋奇齡長於辨禮,《春秋》據禮立制,而是書據禮以斷《春秋》,宜其秩然有紀也。至《周禮》一書,與《左傳》多不相合。蓋《周禮》為王制,而《左傳》則皆諸侯之事;《周禮》為初制,而《左傳》則皆數百年變革之餘。强相牽附,徒滋糾結。奇齡獨就經說經,不相繳繞,尤為特識矣。是書為奇齡門人所編,云本十卷。朱彝尊《經義考》惟載六卷,且云“未見”。此本於二十二門之中僅得七門,而“侵伐”一門尚未及半。蓋編次未竟之本。雖非完書,覈其體要,轉勝所作《春秋傳》也。
【彙校】
1.“經文”,殿本作“經史”。
春秋地名考略十四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國朝高士奇撰。士奇字澹人,錢塘人,居於平湖。以諸生薦直內廷,授中書舍人,改翰林院侍講,官至內閣學士。是編乃康熙乙丑士奇奉敕撰《春秋》講義,因考訂地理,併成是書奏進。據閻若璩《潛邱劄記》稱:“秀水徐勝敬可,為人作《左傳地名》訖1,問余成公二年鞌之戰”云云,則實士奇倩勝代作也2。其書以《春秋》經傳地名分國編次,皆先列國都,次及諸邑。每地名之下,皆先列經文、傳文及杜預註,而復博引諸書,考究其異同,砭正其疏舛,頗為精覈。惟時有貪多炫博,轉致瑣屑者。如魯莊公築臺臨黨氏3,遂立“黨氏臺”一條,殊於地理無關。又如晉以先茅之縣賞胥臣,遂立“先茅之縣”一條,既不能指為何地,但稱“猶云蘇忿生之田”,則亦安貴於考耶?是則過求詳備之失也。
【彙校】
1.徐勝乃徐善之誤,說詳卷九《易論》條註。
2.《四庫》本此書朱彝尊序曰:“今天子命儒臣編纂《春秋講義》,於是錢塘高學士崇總裁官,既編成經進矣,又廣採方志,以餘力輯《春秋地名考》十四卷,彝尊受而讀之,愛其考跡疆理,多所釐正……而土地之名,尤其要焉者……若經之有緯,書之有正,必有攝也……今老矣,於經義無所發明,序學士之書,幸託姓名傳於後世,竊比於北宫、司馬諸子,獲附見於《春秋》之傳焉。”《曝書亭集》卷三四《春秋地名考序》云:“《地名考》一十四卷,吾鄉徐處士善所輯。予受而讀之,愛其考跡疆理,多所釐正(以下百余字均雷同)……獲附見於《春秋》之傳焉。”可知前者為逢迎高士奇,後者為平居故交迎酬。據《曝書亭集》卷三三《報徐敬可處士書》,此書中卷一“召”條徐善從《帝王世紀》之說,而四庫本乃排《帝王世紀》之說,或高士奇亦有改竄。(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3.“築”,殿本作“作”,誤,《春秋·莊公三十二年》載“初,公築臺臨黨氏”。
春秋管窺十二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國朝徐庭垣撰。據《浙江遺書總錄》:“庭垣,秀水人,官新昌縣縣丞。”然不言書成於何時。前有庭垣自序,亦無年月。案庭垣為朱彝尊同縣人,而彝尊《經義考》不載是書,則在彝尊以後矣。自宋以來,說《春秋》者尊聖人而不知所以尊,遂以貶黜天王,改易正朔,舉天下幹名犯義之事,皆誣稱為孔子之特筆,而不知已亂名教之大防。庭垣自序駁諸儒之失,有曰“世但知推尊聖人,而不知孔子當日固一魯大夫也1。於周天子則其大君,於魯公則其本國之君,於列國諸侯則俱周天子所封建,與魯君並尊者也。身為人臣,作私書以賞罰王侯君公,此犯上作亂之為,而謂聖人肯為之乎?如謂所誅絕者非在位之王公,豈先王、先公遂可得而誅之乎?昌言無忌,禍之招也。縱曰深藏其書,不輕示人,然聖人者不欺屋漏,明知犯上干禁而故作之,又深匿之以圖幸免,亦必無之事矣。舉世襲先儒之論,而不究其非。藉有妄人,亦曰我欲法《春秋》也,亦削天子位號2,黜當代公卿,其將何辭以遏之”云云,其持論最為正大。又自述註釋之例曰:“以《左傳》之事實質經,以經之異同辨例。於《公羊》、《穀梁》二傳及諸儒論釋,其合於義例,先後無悖者,不復置議。如其曲說偏斷,理有窒礙,則據經文先後以駁正之”云云,其立義亦為明坦。其中如“桓不書王”之類,閒亦偶沿舊說,然其大旨醇正,多得經意。與焦袁熹之《闕如編》,其識皆在啖3、趙諸儒之上,正未可貴遠而賤近也。舊帙蠹蝕,字句閒有殘闕,無别本可以校補。然大旨宏綱,炳然無損,正不以一二斷簡廢之矣。
【彙校】
1.“固”,殿本作“故”,誤,據自序原文。
2.“位號”,殿本作“之號”,誤,據自序原文。
3.“識”,殿本作“說”。
三傳折諸四十四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國朝張尚瑗撰。尚瑗字宏蘧,一字損持,吳江人。康熙戊辰進士,改庶吉士。散館外補興國縣知縣。尚瑗初從朱鶴齡遊,講《春秋》之學。鶴齡作《讀左日鈔》,尚瑗亦作《讀三傳隨筆》。積累既久,卷帙遂夥,乃排纂而成是書。曰“折諸”者,取揚雄“羣言淆亂,折諸聖”之語也1。凡《左傳》三十卷,《公羊》、《穀梁》各七卷,而用力於《左傳》尤多。如卷首所列《郊禘五嶽考》、《地名同考》、《名諡同考》、《名姓世表》諸篇,皆引據典覈,可資考證。惟其書貪多務得,細大不捐,每據摭漢、魏以下史事與傳文相證,往往支離曼衍。如因衛懿公好鶴,遂涉及唐元宗舞馬之類,不一而足。與經義或渺不相關,殊為蕪雜。然取材既廣,儲蓄遂宏。先儒訓詁之遺,經師授受之奧,微言大義,亦多錯見於其中。所謂披沙簡金,往往見寶,固未可以其糠粃遂盡棄其精英2。且《春秋》一經,說者至夥,自孫復、劉敞之徒倡言廢傳,後人沿其流派,遂不究事實而臆斷是非。胡安國《傳》自延祐以來懸為功令,而《僖公十七年》之滅項乃誤歸獄於季孫,由議論多而考證少也3。尚瑗是書雖未能刊削浮文,頗乖體要,而蒐羅薈稡,猶為摭實之言。過而存之,視虚談褒貶者固勝之遠矣。
【彙校】
1.“之”,殿本作“人”,誤,揚雄《法言·吾子》原文作“衆言淆亂,則折諸聖”。
2.“遂”,殿本作“而”。
3.殿本“由”下有“於”字。
春秋闕如編八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國朝焦袁熹撰。袁熹字廣期,金山人。康熙丙子舉人。是編為袁熹未成之書,僅及《成公八年》而止。每卷有袁熹名印,蓋猶其稿本。前有其孫鍾璜跋,亦當時手跡也。自《穀梁》發常事不書之例,孫復衍有貶無褒之文,後代承流,轉相摹倣,務以刻酷為經義。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上至天王,下至列國,無一人得免於彈刺。遂使游、夏贊之而不能者,申、韓為之而有餘。流弊所極,乃有貶及天道者(吕柟《春秋說志》謂:“書季孫意如卒,所以見天道之左”)。《春秋》於是乎亂矣。袁熹是書獨酌情理之平,立褒貶之准,謹持大義而刊削煩苛。如隱公盟蔑,諸家皆曰惡私盟。袁熹則謂:“繼好息民,猶愈於相虞相詐。至七年伐邾,事由後起,不容逆料而加貶辭。”又謂:“會潛之戎,本雜處中國,修好息民,亦衰世之常事,褒貶俱無可加。”謂無駭之書名,“若後世帝室之胄不繫以姓,非貶而去之。”謂書齊侯弟年,“見齊之重我,使其親貴”,非譏過寵其弟。謂:“書螟為蟲傷苗稼,即當留意補助,不以此一事便為惡。”如此之類數十條,皆一洗曲說。至於“武氏子求賻”,乃魯不共命,天王詰責,豈敢反譏天王?“家父求車”,乃天子責貢賦有闕,經婉其文曰“求車”,不應舍其下,責其上。尤大義凜然,非陋儒所及。末附《讀春秋》數條,論即位或書或不書,四時或備或不備,有史所本無,有傳寫脱佚,非聖人增減於其閒,亦足破穿鑿之說。近代說《春秋》者,當以此書為最。雖編輯未終,而義例已備,於經學深為有裨,非其經說諸書出於門人雜錄者比也。
春秋宗朱辨義十二卷(浙江巡撫採進本)1
國朝張自超撰。自超字彝歎,高淳人。康熙癸未進士,未仕而卒。《江南通志》列之《儒林傳》中。是書大意本朱子據事直書之旨,不為隱深阻晦之說。惟就經文前後參觀以求其義,不可知者則闕之。篇首《總論》二十條,頗得比事屬辭之旨。其中如“單伯逆王姬”,則從王氏之說,以為魯之大夫;於“秦獲晉侯”,辨所以不書名之故;於“宋師敗績”,辨所以不書公之故;於“司馬華孫來盟”,辨胡《傳》義不係乎名之說;於盟宋,罪趙武之致弱;於楚公子比、公子棄疾弑立,書法見《春秋》微顯之義;於“齊殺高厚”謂非說晉,而於“衛人立晉”一條尤得《春秋》深意。雖以“宗朱”為名,而參求經傳,務求心得,實非南宋以來穿鑿附會之說。後方苞作《春秋通論》,多取材此書。近時解《春秋》者,焦袁熹《春秋闕如編》外,此亦其亞矣。
【彙校】
1.文淵閣《四庫》本尚有卷首一卷。(沈治宏:《中國叢書綜錄》訂誤)
春秋通論四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國朝方苞撰。苞有《周官集註》,已著錄。是編本《孟子》“其文則史,其義則某竊取之矣1”,貫穿全經,案所屬之辭,合其所比之事。辯其孰為舊文,孰為筆削,分類排比,為篇四十。每篇之內,又各以類從。凡分章九十有九。考筆削之跡,自古無徵。《公羊傳》曰:“《不修春秋》曰:‘霣星不及地尺而復2’,君子修之曰:‘星霣如雨’。”原本、改本並存者此一條耳。《左傳》:“寧殖曰載在諸侯之策,曰:‘孫林父、寧殖出其君。’”經文則曰:“衛侯衎出奔齊。”其為聖人所改與否,已不可定。至《左傳》稱:“仲尼謂:‘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書曰:‘天王狩于河陽’。”則但有改本,不知原本為何語矣。故黄澤曰:“《春秋》所以難看,乃是失卻《不修春秋》。若有《不修春秋》互相比證,則史官記載,仲尼所以筆削者正自顯然易見。”是自昔通儒,已以不見魯史無從辯别為憾。苞乃於二千餘載之後,據文臆斷,知其孰為原書,孰為聖筆,如親見尼山之操觚。此其說未足為信。惟其掃《公》、《穀》穿鑿之談,滌孫、胡鍥薄之見,息心靜氣,以經求經,多有協於情理之平,則實非俗儒所可及。譬諸前修,其吳澄之流亞歟?
【彙校】
1.“矣”,底本作“意”,據殿本改。《孟子·離婁下》原文作“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
2.《春秋公羊傳·莊公七年》曰:“《不修春秋》曰:‘雨星不及地尺而復’,君子修之曰:‘星霣如雨’。”註云:“明其狀似雨爾,不當言雨星。不言尺者,霣則為異,不以尺寸錄。何以書?記異也。”則“霣星”當作“雨星”。
春秋世族譜一卷1(兩江總督採進本)2
國朝陳厚耀撰。厚耀字泗源,泰州人。康熙丙戌進士,官蘇州府教授。以通算入直內廷,改授檢討,終右諭德3。春秋之世,自王朝以迄諸侯大夫得姓受氏,各有源流。其人之見於經傳者,不可殫數。漢宋衷有《世本》四卷,唐代尚傳。今惟孔氏《正義》中偶載其文,而書則久佚。《隋書·經籍志》有《春秋左氏諸大夫世譜》十三卷,不知何人所撰,今亦無存。杜預作《春秋釋例》,中有《世族譜》一篇,具載其世系昭穆之詳。而自宋以來,湮沒不見。今恭遇聖代表章遺籍,《釋例》一書,得於《永樂大典》中裒輯叢殘,復為完帙。獨《世族譜》僅存數條,仍不免於闕略。厚耀當時既未睹《釋例》原本,因據孔氏《正義》,旁參他書,作此以補之。其體皆倣旁行斜上之例,首周世次圖,而以周之卿大夫附後。次魯、次晉、次衛、次鄭、次齊、次宋、次楚、次秦、次陳、次蔡、次曹、次莒、次杞、次滕、次許、次邾、次吳、次越、次小國諸侯。皆先敘其君王世系4,而附以卿大夫。其偶見經傳而無世次可稽,如周之凡伯、南季,魯之衆仲、秦子之類,則别曰《雜姓氏名號》,另為一篇,附卿大夫世系之後。搜採頗為該洽。近時顧棟高作《春秋大事表》,有《世系表》二卷,其義例與此相近,而考證互有異同。如周卿大夫之周公忌父、召莊公諸人,此書徵引不及顧本之備。又脱漏王叔氏世系不載,亦為遜於顧本。然顧氏於有世系者敘次較詳,其無可考者概闕而不錄。此書則於經傳所載之人祇稱官爵及字者,悉臚採無遺,實為顧本所未及。讀《春秋》者以此二書互相考證,則《春秋》氏族之學幾乎備矣。
【彙校】
1.文淵閣《四庫》本為二卷。(沈治宏:《中國叢書綜錄》訂誤)
2.此條底本置於《春秋長曆》條之後,與文淵閣庫書次序不符,據殿本改。
3.“厚耀字泗源”至“終右諭德”,底本無,據殿本補。
4.“君王”,殿本作“君之”,疑誤。
春秋長曆十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國朝陳厚耀撰1。是書補杜預《長曆》而作。原本不分卷帙,今約略篇頁,釐為十卷。其凡有四:一曰《曆證》。備引《漢書》、《續漢書》、《晉書》、《隋書》、《唐書》、《宋史》、《元史》、《左傳註疏》、《春秋屬辭》、《天元曆理》、朱載堉《曆法新書》諸說2,以證推步之異。其引《春秋屬辭》載杜預論日月差謬一條,為《註疏》所無。又引《大衍曆義》“春秋曆考”一條3,亦《唐志》所未錄。尤足以資考證。二曰《古曆》。以古法十九年為一章。一章之首,推合周曆正月朔日冬至。前列演算法,後以春秋十二公紀年,橫列為四章,縱列十二公,積而成表,以求曆元。三曰《曆編》。舉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一一推其朔閏及月之大小,而以經傳干支為證佐。皆述杜預之說而考辨之。四曰《曆存》。以古曆推隱公元年正月庚戌朔。杜氏《長曆》則為辛巳朔,乃古曆所推之上年十二月朔,謂元年之前失一閏,蓋以經傳干支排次知之。厚耀則謂如預之說,元年至七年中書日者雖多不失,而與二年八月之庚辰、三年十二月之庚戌、四年二月之戊申,又不能合。且隱公三年二月己巳朔日食,桓公三年七月壬辰朔日食,亦皆失之。蓋隱公元年以前非失一閏,乃多一閏。因退一月就之,定隱公元年正月為庚辰朔,較《長曆》實退兩月,推至僖公五年止。以下朔閏,因一一與杜《曆》相符,故不復續載焉。杜預書惟以干支遞排4,而以閏月小建為之遷就。厚耀明於曆法,故所推較預為密。蓋非惟補其闕佚,並能正其訛舛,於考證之學極為有裨。治《春秋》者固不可少此編矣。
【彙校】
1.底本此句下有“厚耀字泗源”至“終右諭德”一段,據殿本删。
2.“朱載堉”,殿本作“朱載立育”,誤,《明史·藝文志》著錄朱載堉撰《曆學新說》二卷。
3.“《大衍曆義》”,殿本作“《大衍歷數》”。此書卷一《集證》《春秋屬辭》條引《大衍曆合朔議》曰:“春秋日食有甲、乙者三十四。殷曆、魯曆先一日者十三,後一日者三,周曆先一日者二十二,先二日者九。其偽可知矣。”則所引書名當作《大衍曆合朔議》。
4.“遞排”,殿本作“遞推”。
半農春秋說十五卷(內府藏本)1
國朝惠士奇撰。士奇有《半農易說》,已著錄。士奇父周惕,長於說經,力追漢儒之學。士奇承其家傳,考證益密,於《三禮》覈辨尤精。是書以《禮》為綱,而緯以《春秋》之事,比類相從,約取三《傳》附於下,亦閒以《史記》諸書佐之。大抵事實多據《左氏》,而論斷多採《公》、《穀》。每條之下,多附辨諸儒之說。每類之後,又各以己意為總論。大致出於宋張大亨《春秋五禮例宗》、沈棐《春秋比事》,而不立門目,不設凡例。其引據證佐,則尤較二家為典覈。雖其中災異之類,反復辨詰,務申董仲舒《春秋》陰陽,劉向、劉歆《洪範》五行之說,未免過信漢儒,物而不化。然全書言必據典,論必持平,所謂元元本本之學,非孫復等之枵腹而談,亦非葉夢得等之恃博而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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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文淵閣《四庫》本書名為《惠氏春秋說》。(沈治宏:《中國叢書綜錄》訂誤)
春秋大事表五十卷輿圖一卷附錄一卷(兩江總督採進本)1
國朝顧棟高撰。棟高有《尚書質疑》,已著錄。是書以《春秋》列國諸事,比而為表。曰《時令》,曰《朔閏》,曰《長曆拾遺》,曰《疆域》,曰《爵姓存滅》,曰《列國地理犬牙相錯》,曰《都邑》,曰《山川》,曰《險要》,曰《官制》,曰《姓氏》,曰《世系》,曰《刑賞》,曰《田賦》,曰《吉禮》,曰《凶禮》,曰《賓禮》,曰《軍禮》,曰《嘉禮》,曰《王跡拾遺》,曰《魯政下逮》,曰《晉中軍》,曰《楚令尹》,曰《宋執政》,曰《鄭執政》,曰《爭盟》,曰《交兵》,曰《城築》,曰《四裔》,曰《天文》,曰《五行》2,曰《三傳異同》,曰《闕文》,曰《吞滅》,曰《亂賊》,曰《兵謀》,曰《引據》,曰《杜註正訛》,曰《人物》,曰《列女》。其《險要表》後附以《地形口號》,《五禮表》後附以《五禮源流口號》。《輿圖》則用朱字、墨字以分别古今地名。《附錄》則皆諸表序,並表中所未及者,又為辨論以訂舊說之訛。凡百三十一篇。考宋程公說作《春秋分紀》,以傳文類聚區分,極為精密。刊版久佚,鈔本流傳亦罕。棟高蓋未見其書,故體例之閒往往互相出入。又表之為體,昉於周《譜》。旁行斜上,經緯成文,使參錯者歸於條貫。若其首尾一事,可以循次而書者,原可無庸立表。棟高事事表之,亦未免繁碎。至參以七言歌括,於著書之體亦乖。然條理詳明,考證典覈,較公說書實為過之。其辨論諸篇,皆引據博洽,議論精確,多發前人所未發,亦非公說所可及。其《朔閏》一表,用杜預隱公元年正月起辛巳朔之說,與陳厚耀所推《長曆》退一閏者不合。蓋厚耀之書棟高亦未之見,故稍有異同云。
【彙校】
1.文淵閣《四庫》本尚有《讀春秋偶筆》一卷。(沈治宏:《中國叢書綜錄》訂誤)
2.“《五行》”,殿本作“《五刑》”,誤,此書卷四十一為《五行表》。
春秋識小錄九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國朝程廷祚撰。廷祚有《大易擇言》,已著錄。是書凡《春秋職官考略》三卷,《春秋地名辨異》三卷1,《左傳人名辨異》三卷2。其考職官,首為數國共有之官,次為一國自有之官。皆分列排纂,凡與《周禮》異同者一一根據註、疏為之辨證,頗為精覈。末為《晉軍政始末表》,序晉軍八變之制,而詳列其將佐之名。又以御戎、戎右附表於後,亦皆整密。惟置諸國而獨詳晉,則未知其例云何也。其考地名,首為地同而名異,次為地異而名同。末為《晉書地理志證今》,以杜預註《左傳》皆用晉代地名故也。其辨人名,自一人二名以逮一人八名者,皆彙列而分註之。大致與《春秋名號歸一圖》互相出入,而較為簡明。雖似與經義無關,然讀經、讀傳者往往因官名、地名、人名之舛異,於當日之事蹟不能融會貫通。因於聖人之褒貶,不能推求詳盡。如胡安國之誤執季孫,橫生異論;毛奇齡之附會尹氏,牽合正經者,蓋有之矣。則廷祚是書,固讀《春秋》家所當知也3。
【彙校】
1.“辨異”,殿本作“辨義”,誤,此書卷四至六為《春秋地名辨異》。
2.“辨異”,殿本作“辨義”,誤,此書卷七至九為《春秋人名辨異》。
3.“家”,殿本作“者”。
左傳補註六卷(桂林府同知李文藻刊本)
國朝惠棟撰。棟有《周易述》,已著錄1。是書皆援引舊訓,以補杜預《左傳集解》之遺。本所作《九經古義》之一,以先出别行,故《九經古義》刊本虚列其目而無書。目作四卷,此本實六卷,則後又有所增益也2。其中最典確者,如《隱五年》“則公不射”,引《周禮·射人》“祭祀則贊射牲”、《司弓矢》“供射牲之弓矢”及《國語》倚相之言,證旁引“射蛟”之誤(案此朱子之說,非杜註也,蓋因補杜而類及之)。《莊公十四年》“繩息媯”,引《吕覽》“周公作詩,以繩文王之德”及《表記》鄭註“譽,繩也”,證杜註訓“譽”之由3。《二十八年》“臧孫辰告糴于齊,禮也”,引《周書·糴匡解》“年儉穀不足4,君親巡方,卿告糴”,證為古禮。《僖五年》“虞不臘矣”,引《太平御覽》舊註及《風俗通》、《月令章句》,證臘不始秦。《十年》“七輿大夫”,引王肅《詩傳》,證“七”當作“五”。《二十二年》“大司馬固諫曰”,引《晉語》“公子過宋,與司馬公孫固相善”,證“固”為人名。《二十七年》“《夏書》曰”,引《墨子·明鬼篇》,證《尚書》但有《夏書》、《商書》、《周書》,本無《虞書》。《文十八年》“在九刑不忘”,引《周書·嘗麥解》,證為《刑書》九篇。《宣二年》“以視於朝”,引《毛詩·鹿鳴》箋、《儀禮·士昬禮》註,證“視”為正字,郭忠恕作“示”為誤。《三年》“不逢不若”,引郭璞《爾雅註》作“禁禦不若”,證以杜註“逢”字在下文,知今本訛寫。《六年》“以盈其貫”,引《韓非子》“以我滿貫”,證“貫”字。《成十六年》“徹七劄焉”,引《吕覽·愛士篇》,證鄭康成“一甲七劄”之說。《襄二十三年》“娶於鑄”,引《樂記》鄭註,證“鑄”即祝國。又“踞轉而鼓琴”,引許慎《淮南子註》5,證“轉”即“軫”。《二十五年》“慎始而敬終6,終以不困”,引《周書·常訓解》,證不出古文《蔡仲之命》。《二十七年》“崔杼生成及彊而寡”,引《墨子·辭過篇》,證無妻曰寡。《昭元年》“具五獻之籩豆于幕下”,引《禮記正義》,證杜註“五獻”之誤。《十五年》“一歲而有三年之喪二”,引《墨子》《公孟》、《非儒》二篇,證妻喪三年為春秋末造之禮。《二十六年》“鑋而乘于他車7”,引《說文》,證“”誤作“鑋”。《哀二十五年》“韤而登席8”,引《少儀》,證燕必解韤。皆根據昭然,不同臆揣。至《文二年》“廢六關”,引《公羊傳註》,證“廢”訓“置”則是,又引韋昭《國語註》,證“置”訓“廢”則非。蓋“置”有二義,一為“建置”之置,《公羊註》所言是也。一為“棄置”之置,《國語註》所言是也。此猶“亂”可訓“治”,而“亂離瘼矣”不可訓“治”;“臭”可訓“香”,而“逐臭之夫”不可訓“香”。古之設關在譏而不在徵,臧文仲廢六關以博寬大之譽,而使姦宄莫詰,陰以厲民,故誅其心而謂之不仁。棟但執反覆旁通之義,殊為偏駁。又《文十三年》“其處者為劉氏9”,孔穎達疏明言漢儒加此一句,則為“劉”字無疑10。而必謂原作“留”字,漢儒改為卯金刀。《宣二年》“文馬百駟”,當以邱光庭《兼明書》所辨為是,而必引《說文》“畫馬”之訓。《襄十七年》“澤門之皙11”,謂古“皋”、“澤”字通,又謂“諸侯有皋門”,其說固是。然邑中澤門,各指所居,皋門非所居之地也。《二十一年》“公姑姊”,既謂註、疏皆非,斷為同宗之女。然於“姑”可解,於“姊”終無解也。《二十五年》“執簡以往12”,引服虔說一簡八字,證太史書崔杼事亦八字,殊嫌牽合。《三十年》“亥有二首六身”,即指為《孟子》之“亥唐”,尤為附會。《昭七年》“余敢忘高圉、亞圉”,引《竹書紀年》補杜預之闕。不知汲郡古文,預所目睹。預既不引,知原書必無此文,未可以後來偽本證其疏漏(案書中屢引《竹書紀年》,蓋未及詳考今本之偽)。至於《二十一年》“鄭翩願為鸛13”,引陸佃《埤雅》之雜說(案鸛井出《酉陽雜俎》,非始於佃)。《哀六年》“無疾而死”,引《汲冢瑣語》之野談。《十二年》“效夷言14”,謂《春秋》時已重吳音,不始於晉。更非註經之體矣。他如“公即位”之“位”,必欲從古經作“立”。“屢豐年”之“屢”,必欲從《說文》作“婁”。亦皆徒駴耳目,不可施行。蓋其長在博,其短亦在於嗜博;其長在古,其短亦在於泥古也。
【彙校】
1.依《總目》體例,當作“棟有《新本鄭氏周易》,已著錄。”(漆永祥:《四庫總目提要》惠棟著述糾誤)
2.惠棟《左傳補註》序:“棟曾王父朴庵先生,幼通《左氏春秋》,至老不衰,嘗因杜氏之未備者,作《補註》一卷……棟少習是書,長聞庭訓,每謂杜氏解經,頗多違誤,因刺取經傳,附以先世遺文,廣為《補註》六卷。”可知此書名非始於棟,文淵閣《四庫》本《九經古義》亦未列其目。(同1)
3.“註”,底本無,據此書卷一原文及殿本補。
4.“糴匡解”,殿本作“糴匡篇”,誤,《逸周書·糴匡解第五》曰:“年儉穀不足……君親巡方,卿參告糴”。
5.“許慎”,殿本作“許懷”,誤,據此書卷四原文所引。
6.“終”,殿本脱,據《左傳·襄公二十五年》原文。
7.“二十六年”,殿本作“十六年”,誤,《左傳·昭公二十六年》:“鑋而乘于他車以歸”。
8.“哀”,殿本脱,《左傳·哀公二十五年》:“褚師聲子韤而登席”。
9.“文十三年”,殿本作“文十四年”,誤,《左傳·文公十三年》:“其處者為劉氏”。
10.“劉字”,殿本作“劉氏”。
11.“襄”,殿本作“成”,誤,據《左傳·襄公十七年》原文。
12.“以”,殿本作“而”,誤,據《左傳·襄公二十五年》原文。
13.“二十一年”,殿本作“二十五年”,誤,據《左傳·昭公二十一年》原文。
14.“夷”,殿本作“齊”,誤,據《左傳·哀公十二年》原文。
春秋左氏傳小疏一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國朝沈彤撰。彤有《尚書小疏》,已著錄。是編以趙汸、顧炎武所補《左傳》杜註為未盡,更為訂正。其中得失互見。如《襄公二十六年傳》1:“享子展,賜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賜子產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彤謂:“八邑、六邑其數少,乃《司勳》所云賞地,非採邑之加田,疏亦誤。”今考《司勳》曰:“凡頒賞地,參之一食,惟加田無國正。”註曰:“加田既賞之,又加賜以田,所以厚恩也。”據此,則是特以賞田有所未盡,更加以賞,未有賞田反少,加田反多者。今彤謂八邑、六邑為數少,當是賞地,則加田為數當多矣。與《周禮》殊為未合。蓋彤著《周官祿田考》,誤以《大司徒》註小都2、大都旁加之數即為《司勳》之加田。故今以子展、子產皆國卿,若受加田則約得小都,旁加四里。《傳》云“八邑”者,據註不過三十二井;云六邑者,不過二十四井。故疑其數少,非加田。其實皆不然也。又如《文西元年傳》:“歸余于終”,彤謂:“積氣朔餘日以置閏,在四季月,故曰‘歸余於終’。經、傳所書閏月,皆不得其正。惟昭公二十年閏八月,於夏時適為閏六月,偶合耳。”今考《昭公二十年》書“春王正月”,《傳》曰:“二十年春,王二月己丑3,日南至。”杜註謂當言“正月己丑朔4,日南至”。時史失閏更在二月後,故經因史而書正月,《傳》更具於二月。疏謂:“曆之正法,往年十二月後宜置閏月。即此年正月,當是往年閏月,此年二月,乃是正月。時史於往年錯不置閏,閏更在二月之後,《傳》於八月之下乃云‘閏月戊辰,殺宣姜’是也。註不言在八月後者,以正月之前當置閏,二月之後即不可也。”據此,則是年八月置閏,正史官之失。彤反以為偶合,亦非也。至如《襄公二十八年傳》“令倍其賦”,孔疏謂:“賞地之稅三分,王食其一,二入于王臣。此採邑貢王之數。然則諸侯之臣受采地者,亦當三分之一歸於公。言重倍其賦,當以三分而二入公。”今考採邑貢王,《小司徒》註曰:“采地食者皆四之一。百里之國凡四都,一都之田稅入于王。五十里之國凡四縣,一縣之田稅入于王。二十五里之國凡四甸,一甸之田稅入于王。”其賞地貢王,則孔疏所引《司勳》註“三分計稅,王食其一”是也。然則采地、賞地貢數顯異。今孔疏於侯國采地之賦不計四分之一而計三分之一,是誤以賞地為采地矣。彤辨正其非,足辟相沿之謬。又如《襄公二十五年傳》5:“賦車兵、徒兵”,杜註云:“車兵,甲士。”孔疏云:“知非兵器者,上云數甲兵,下云甲楯之數,故知此謂人也。”顧炎武謂執兵者之稱“兵”自秦始,三代以上無之,凡杜之以士卒解“兵”者皆非。彤引《隱公五年傳》“諸侯之師敗鄭徒兵”、《襄西元年傳》“敗其徒兵于洧上”,云“徒兵”,則不得謂非士卒矣。亦可以補正顧氏之失。雖未完之書,錄而存之,於讀《左傳》者亦有所裨也。
【彙校】
1.“襄”,殿本作“文”,誤,據《左傳·襄公二十六年》原文。
2.“《大司徒》註”,殿本作“《大司農》註”,皆誤,應為《周禮·小司徒》註文。
3.“王”,殿本脱,據《左傳·昭公二十年》原文。
4.“朔”,殿本脱,據《左傳·昭公二十年》杜預註原文。
5.“襄”,殿本作“文”,誤,據《左傳·襄公二十五年》原文。
春秋地理考實四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國朝江永撰。永有《周禮疑義舉要》,已著錄。是編所列《春秋》山川國邑地名,悉從經傳之次。凡杜預以下舊說已得者仍之,其未得者始加辨證,皆確指今為何地。俾學者案現在之輿圖,即可以驗當時列國之疆域及會盟侵伐之跡,悉得其方向道里。意主簡明,不事旁摭遠引,故名曰《考實》。於名同地異,註家牽合混淆者,辨證尤詳。如謂《隱公元年傳》“費伯帥師城郎”,其地在今廢魚台縣,去曲阜二百里許。而《九年》經書“城郎”及《桓十年》“齊侯、衛侯、鄭伯來戰于郎”、《莊十年》“齊師、宋師次于郎”者,别為魯近郊地名。則《公羊傳》所謂“吾近邑”、《左傳》記公子偃自雩門出,先犯宋師,與《哀十一年》“師及齊師戰于郊”,《檀弓》作“戰于郎”者,皆無疑矣。《僖公三十年傳》:“燭之武見秦伯曰:‘許君焦、瑕’。”杜預以焦、瑕為晉河外列城二邑,與《傳》所云晉惠公“賂秦以河外列城之五,東盡虢略,南及華山,內及解梁”者不合。永則謂之武所言,乃“于河外列城舉焦,於內及解梁城者舉瑕,以該所許之邑。”引《水經註》云:“涑水西逕郇城”,“又西南逕解縣故城南,解梁即斯城也”,“又西南逕瑕城,晉大夫詹嘉之故邑也”云云。且考定郇城在解故城東北二十四里,瑕城在解西南五里,二地相距三十里許。杜預於《成公六年》“絳大夫言郇瑕氏之地,沃饒近鹽”合郇、瑕為一,於《僖公十五年》“瑕吕飴甥”以瑕吕為姓,皆失之。其訂訛補闕,多有可取。雖卷帙不及高士奇《春秋左傳地名考》之富,而精覈則較勝之矣1。
【彙校】
1.“較勝之”,殿本作“勝之多”。
三正考二卷(編修勵守謙家藏本)
國朝吳鼐撰。鼐有《易象約言》,已著錄。《春秋》以周正紀時,原無疑義。唐劉知幾始有《春秋》用夏正之說。至宋儒泥“行夏之時”一言,遂是非蠭起。元李濂著《夏周正辨疑》,明張以寧著《春王正月考》,而經義始明。鼐復取兩家之說,節其繁冗,益以近儒所論,補所未備。駁胡氏、蔡氏改月不改時及諸儒時月俱不改之說,以明《左氏》“王周正月”之旨,辨證極有根據。其中“三正通於民俗”一條,所引陳廷敬、蔡德晉諸說,於三代諸書所紀年月差互之處,一一剖其所以然,更足以破疑似之見1。雖篇帙無多,而引證詳明,判數百年紛紜轇轕之論,於經學亦為有功矣。
【彙校】
1.“以”,殿本無。
春秋究遺十六卷(安徽巡撫採進本)1
國朝葉酉撰。酉有《詩經拾遺》,已著錄。是編多宗其師方苞《春秋通論》,而亦稍有從違。其曰“究遺”者,蓋用韓愈《贈盧仝》詩“《春秋》三傳束高閣,獨抱遺經究終始”語也。於胡《傳》苛刻之說及《公》、《穀》附會之例,芟除殆盡。於《左氏》亦多所糾正,乃往往並其事蹟疑之。如開卷之“仲子”,謂惠公違禮再娶,以嫡禮聘之可也。酉必據此謂諸侯可再娶,則衛莊公於莊姜見在復娶於陳,陳之厲媯有娣戴媯,其正名為嫡可知,亦將據以為諸侯之禮可並建兩嫡乎?郎之戰距桓公之立已十年,酉乃謂三國來討弑隱公之罪,《左傳》“周班後鄭”之說為誣。鄫季姬之事,《左氏》以為歸寧見止2,於事理稍近。《公羊》以為使自擇配,已屬難據。酉乃斷為季姬巳許鄫子,而僖公悔婚,故季姬義不改適,私會鄫子。“天王狩于河陽”,《左氏》所傳必有所受,此正筆削之微旨。而酉以為周王欲省諸侯殷見之費,自往就之,所傳仲尼之言不可信。皆未免鑿空。《文公十二年》之子叔姬與《十四年》之子叔姬,酉以為孿生之女,已屬臆度。又以齊人所執之子叔姬為舍之妻,《傳》誤以為舍之母。又以《宣公五年》齊高固所娶之子叔姬即以妻舍之子叔姬,並非兩人。輾轉牽合,總以“叔”之一字不容有兩生義。不知女笄而字,不過伯、仲、叔、季四文。益以庶長之孟,亦不過五。設生六女,何以字之?是知未笄以前,用名為别,既笄而字,字不妨復。因此而駁《傳》文,未免橫生枝節。“莒人滅鄫”,《傳》言恃賂。酉以為襄公五年鄫已不屬魯,《傳》為失實。而下文“季孫宿如晉”,又用《傳》“晉以鄫故來討,曰:‘何故亡鄫’”之語。使鄫不屬魯,其亡與魯何關,亦為矛盾。他如“王不稱天”、“桓無王”之說,因仍舊文,不能改正。而以趙岐《孟子註》“曹交,曹君之弟”語,證《左傳·哀公八年》“宋人滅曹”之誤,更為倒置。然大致準情度理,得經意者為多。其凡例中所謂變例、特文、隱文、闕文之說,亦較諸家之例為有條理。他若據《漢地理志》,辨戎伐凡伯之楚丘非衛地;據《史記》,夷姜為衛宣夫人,非烝父妾;據《宣公三年》經書“春王正月,郊牛之口傷,改卜牛,牛死,乃不郊”,辨魯不止僭祈穀之郊。若斯之類,亦時有考證3。統覈全書,瑕固不掩其瑜也。
【彙校】
1.文淵閣《四庫》本尚有《春秋總說》一卷《春秋比例》一卷。(沈治宏:《中國叢書綜錄》訂誤)
2.“以為”,殿本作“以之”。
3.“他若據《漢地理志》”至“亦時有考證”,殿本無。
春秋隨筆二卷(洗馬劉權之家藏本)
國朝顧奎光撰。奎光字星五,無錫人。乾隆乙丑進士,官瀘溪縣知縣。是編不載經文,但偶有所得則錄之,故名《隨筆》。其中如“桓公會稷,以成宋亂”,“成”自訓“平”。其下取鼎納廟之事,所謂美始而惡終也。而奎光取劉敞之說,以為成就其亂。《春秋》諱國惡,二百四十二年無此徑遂之筆也。公子翬之寵自以翼戴之故,華氏之立自以賂故,兩不相謀。而奎光謂立華氏為翬之私,華氏立而翬遂命為公子。夫國君樹其私人,豈必援鄰國之例?不立華氏,翬將終身不命乎?鄭滅虢、檜,晉滅魏、霍,其事舊矣。而奎光謂滅國自齊桓始,何不考也?紀叔姬歸於酅,自重叔姬之節。而奎光謂以酅存紀,是牽陳滅書“陳災”之《傳》。莊公之娶哀姜,奎光謂因其色美,已為臆度之詞,而又謂莊公未聞好色。彼築台以臨黨氏,割臂以盟孟任,非好色之明證歟?公子友敗莒於酈,奎光以為與翬帥師、慶父帥師其專相等。此無論莒人責賂而來,居於必應之勢,非出軍疆外者比。且覈以《傳》文,絕無專行之證,何所據而斷非君命也?子卒不書弑,自與隱公不書弑一例。而奎光以為史臣之曲筆,豈《春秋》亦曲筆乎?敬嬴“雨不克葬”,自是適值其時。《公羊》以為咎徵,已出附會,而奎光乃借以明天道,豈弑逆者葬必遇雨耶?且《春秋》以褒貶為賞罰,不以果報為勸戒,此非經義也。如斯之類,瑕纇蓋所不免。然如謂:“《春秋》例從義起,非義從例生”,謂:“《春秋》有達例,有特筆,然亦須理會大處,不可苛細繳繞”,謂:“春秋時天子僅守府,方伯亦失職。說者乃於小國見伐,責其不告,不足以服其心”,謂:“《春秋》將以治世之無王者,而胡氏於宰咺歸賵則曰‘貶而書名’,於榮叔歸含及賵則曰‘王不稱天’,如此則無王自《春秋》始矣”,謂:“說《春秋》者自相矛盾,既云為賢者諱,又曰責賢者備;既曰隱公為攝,又曰桓公為篡,何者為是?”皆深中《春秋》家苛刻迂謬之弊,故其所論多能得筆削之旨。奎光嘗撰《然疑錄》,所載說《春秋》諸條,與此相同。其為先有此本,又編於《然疑錄》中,或先載《錄》中,又摘出别為此本,均不可考。然《然疑錄》頗為瑣雜1,論其菁華,則已盡此兩卷中矣。
【彙校】
1.“然”,殿本無。
附錄
春秋繁露十七卷(永樂大典本)
漢董仲舒撰。“繁”或作“蕃”,蓋古字相通。其立名之義不可解。《中興館閣書目》謂:“繁露,冕之所垂,有聯貫之象。《春秋》比事屬辭,立名或取諸此。”亦以意為說也。其書發揮《春秋》之旨多主《公羊》,而往往及陰陽五行。考仲舒本傳,《蕃露》、《玉杯》、《竹林》皆所著書名,而今本《玉杯》、《竹林》乃在此書之中。故《崇文總目》頗疑之,而程大昌攻之尤力。今觀其文,雖未必全出仲舒,然中多根極理要之言,非後人所能依託也。是書宋代已有四本,多寡不同。至樓鑰所校,乃為定本。鑰本原闕三篇。明人重刻,又闕第五十五篇及第五十六篇首三百九十八字,第七十五篇中一百七十九字,第四十八篇中二十四字,又第二十五篇顛倒一頁,遂不可讀1。其餘訛脱,不可勝舉。蓋海內藏書之家,不見完本三四百年於兹矣。今以《永樂大典》所存樓鑰本詳為勘訂,凡補一千一百二十一字,删一百二十一字,改定一千八百二十九字。神明煥然,頓還舊笈。雖曰習見之書,實則絕無僅有之本也。倘非幸遇聖朝右文稽古,使已湮舊籍復發幽光,則此十七卷者,竟終沈於蠹簡中矣,豈非萬世一遇哉2!
(案,《春秋繁露》雖頗本《春秋》以立論,而無關經義者多,實《尚書大傳》、《詩外傳》之類。向來列之“經解”中,非其實也。今亦置之於附錄。)
【彙校】
1.此書卷十三《人副天數》第五十六題下小註云:“案,此篇首他本闕三百九十六字。”蘇興《春秋繁露義證》引盧文弨校本亦云:“各本闕篇首三百九十六字。”卷十六《止雨》第七十五“裏正父老三人以上,祝一人,皆齋”下小註云:“案,以下他本闕一百八十字。”蘇興引盧文弨校本亦云:“以下一百八十字,各本闕。”卷十《深察名號》第三十五“今萬民之”下小註云:“案,他本誤以下‘文言無驗之說’至‘故謹于正名名非’四百六字移在此處。”蘇興引盧文弨校本亦云:“今從官本移正。”(江慶柏等整理:《四庫全書薈要總目提要》)
2.國家圖書館藏有宋嘉定四年江右計台刻本十七卷,即樓鑰校本,且完好無損。明影宋寫本、述古堂影宋鈔本亦優於《永樂大典》輯本。(李致忠:《宋版書敘錄》;崔濤:現存《春秋繁露》單行本版本考略)
右春秋類一百十四部,一千八百三十八卷1,附錄一部,十七卷,皆文淵閣著錄。
【彙校】
1.“一千八百三十八卷”,殿本作“一千八百一卷”,皆誤。實際著錄一千八百七十七卷。
案,《春秋》三傳,互有短長,世以范寧所論為允,寧實未究其所以然也。《左氏》說經,所謂“君子曰”者,往往不甚得經意。然其失也,不過膚淺而已。《公羊》、《穀梁》二家,鉤棘月日以為例,辨别名字以為褒貶,乃或至穿鑿而難通。三家皆源出聖門,何其所見之異哉?左氏親見國史,古人之始末具存,故據事而言,即其識有不逮者,亦不至大有所出入。《公羊》、《穀梁》則前後經師,遞相附益,推尋於字句之閒,故憑心而斷,各徇其意見之所偏也。然則徵實跡者其失小,騁虚論者其失大矣。後來諸家之是非,均持此斷之可也。至於《左氏》文章,號為富豔,殘膏剩馥,沾溉無窮。章沖聯合其始終,徐晉卿排比其對偶。後人接踵,編纂日多,而概乎無預於經義,則又非所貴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