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典卷第一百五十八 兵十一


  攻其必救先取根本同 軍師伐國若中路城大兵多須下方過 必攻其易 輕易致敗 乘敵亂而取之 分敵勢破之 審敵勢破之附 布陣大勢分易敗 惜軍勢 力少分軍必敗
  孫子曰:「安能動之。攻其所愛。故我欲戰,敵雖高壘深溝,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必救也。絕糧道,守歸路,攻其君主也。上兵伐謀,敵始有設謀,伐之易。其次伐交。」不令合。
  攻其必救先取根本同
  春秋時,楚子圍宋,晉侯將救之,大夫先軫曰:「報施救患,取威定霸,於是乎在矣。」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婚於衛,若伐曹、衛,楚必救之,則宋免矣。」從之,而解。
  戰國魏、趙相攻,齊將田忌引兵救趙。孫臏必刃反曰:「夫解雜亂紛糾者不控捲,丘員反。救鬥者不搏撠,音戟。批亢擣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耳。今魏、趙相攻,輕兵銳卒必竭於外,老弱罷於內。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據其街路,衝其方虛,彼必釋趙而自救。是我一舉解趙之圍而收弊於魏也。」田忌從之,直走大梁,魏師遂退。
  漢先零、{罒干}、开音汧二種羌解仇合黨為寇,漢將趙充國討之,守便宜上書曰:「先零羌虜欲為背叛,故與{罒干}、开解仇,然其私心恐漢兵至而{罒干}、开背之也。臣愚以為其計請先討先零,若先擊{罒干}羌,先零必助之。今虜馬肥,糧食方饒,擊之恐不能傷害,適使先零得施德於{罒干}羌也,堅其約,合其黨。虜交堅黨合,誅之用力數倍,臣恐國家憂累猶十年數,不二三歲而已。先誅先零,則{罒干}、开之屬不煩兵服矣。」宣帝從之,果如其策。
  王莽末,光武起兵據昆陽城,時唯有八九千人,莽遣將王尋、王邑、嚴尤討之,軍到城下者且十萬。光武留王鳳等守城,與李軼等十餘騎夜出。既至郾、定陵,悉發諸營兵。嚴尤說王邑曰:「昆陽城小而堅,今假號者在宛,亟急也進大兵,彼必奔走,則昆陽自服。」邑曰:「吾昔以虎牙將軍圍翟義,坐不生得,以見責讓。今將百萬之眾,遇城而不能下,何謂邪!」遂圍之數十重,列營百所,雲車十餘丈,瞰臨城中,旗幟蔽野,埃塵連天,鉦鼓之聲聞數百里。或為地道,或衝輣蒲萌反撞城,積弩亂發,矢下如雨,城中負戶而汲。王鳳等乞降,不許。光武遂與諸營部俱進,自將步騎千餘,前去大軍四五里而陣。尋、邑亦遣兵數千合戰。光武奔之,斬首數十級。諸部喜曰:「劉將軍平生見小敵怯,今見大敵勇,甚可怪也,且復居前。請助將軍。」光武復進,尋、邑兵卻,諸部共乘之,斬首數百千級。連勝,遂前,因大敗之。王邑違先攻宛,所以敗也。
  王莽末,王郎起河北,鉅鹿郡太守王饒據城,光武圍數十日,連攻不剋。耿純說曰:「久守王饒,士眾疲弊,不如及大兵精銳,進攻邯鄲,若王郎已誅,王饒不戰自服矣。」從之。乃留兵守鉅鹿,而進軍邯鄲,屯其郭北。郎數出戰,無利,城守。急攻之,二十餘日,郎少傅李立為反閒,開門內漢兵,遂拔邯鄲,郎黨悉平。
  後漢將軍耿秉與竇固合兵萬四千騎,擊車師。車師有後王、前王,前王即後王之子,其庭相去五百餘里。秉議先赴後王,以為并力根本,則前王自服。固計未決。秉奮身而起,眾軍不得已,遂進。並縱兵鈔掠,斬首數千級,收馬牛羊十餘萬頭。後王安得震怖,從數百騎出迎秉,降。
  後漢末,袁紹、曹公相持於官渡,沮側居反授說紹:「可遣蔣奇別為支軍於外,以絕曹公之援。」紹不從。許攸進曰:「曹公兵少,而悉師拒我,許下餘守勢必空弱,若分遣輕軍,星行掩襲,許拔,則操為成擒。如其未潰,可令首尾奔命,破之必也。」紹又不用。竟為曹公所敗。袁紹違之而敗。
  後漢末,魏武征河北,師次頓丘,黑山賊于毒等攻東武陽。魏武乃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毒聞之,棄武陽還。魏武要擊於內黃,大破之。
  魏將司馬宣王征公孫文懿,汎舟潛濟遼水,作長圍,忽棄賊而向襄平。諸將言:「不攻賊而作圍,非所以示眾也。」宣王曰:「賊堅營高壘,欲以老吾兵也。攻之,正入其計,此王邑所以恥過昆陽也。古人云,敵雖高壘,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必救也。賊大眾在此,則巢窟虛矣。我直指襄平,必人懷內懼,懼而求戰,破之必矣。」遂整陣而過。賊見兵出其後,果邀之。宣王謂諸將曰:「所以不攻其營,正欲致此,不可失也。」乃縱兵逆擊,大破之,三戰皆捷。
  東晉將蘇峻反,攻剋石頭城,據之。晉將陶侃、溫嶠率兵討之,諸將請於查浦築壘,監軍部將李根曰:「查浦地下,又在水南,唯白石峻極險固,可容數千人,賊來攻不便,戮賊之術也。」侃從之,夜立壘訖。賊見壘大驚。賊攻大業,侃將救之,長史殷羡曰:「若遣救大業,步戰不如峻,則大事去矣。但當急攻石頭,峻必救之,而大業自解。」侃又從羡言。峻果棄大業而救石頭。諸軍與峻戰東陵,侃督護竟陵太守李陽部將彭世斬峻於陣,賊眾遂潰。
  梁司州刺史陳慶之率眾圍東魏南荊州,東魏將堯雄與行臺侯景救之。雄曰:「白苟堆,梁之北面重鎮,因其空虛,攻之必剋,彼若聞難,荊圍自解,此所謂機不可失也。」遂率攻之,慶之果棄荊州來,未至,雄陷其城,擒梁鎮將苟元廣。
  東魏將齊神武率兵伐西魏,大軍濟河,集諸將議進趣之計。斛律羌舉曰:「宇文黑獺雖聚凶黨,強弱可知。若固守,無糧援可恃。今揣其情,已同困獸。若不與其戰,而逕趣長安,長安空虛,可不戰而剋。拔其根本,彼無所歸,則黑獺之首懸於軍門矣。」諸將議有異同,遂戰於渭曲,大敗而歸。齊神武違之而敗。
  隋末,王世充與李密相持於東都,充夜渡,陣於洛水之北,其時密亦渡洛水陳兵,與充相對,東接月城,西至石窟。密兵多馬騎長槍,宜平寬放縱;充兵多戈矛○〈矛贊〉,宜隘險。然南逼洛水,北限大山,地形褊促,騎不成列,充縱○〈矛贊〉蹙之,密軍失利。密與數騎登船南濟,自餘兵馬皆東走月城。充乘勝長驅,直至月城下。密既渡南岸,即策馬西上,直向充本營,左右麾旌相繼而至。充營內見密兵來逼,急連舉六烽,充乃捨月城之圍,收兵西退,自洛北達於黑石,中閒四十餘里,奔北顛狽,大喪師徒。密之此行也,東北之圍不救而自解,西南之寇不戰而成功。充伏其權奇,不復輕出。
  軍師伐國若中路城大兵多須下方過
  秦末,沛公破南陽郡,南陽守齮魚綺反走,保城守宛。沛公引兵過而西。張良諫曰:「沛公雖欲急入關,秦兵尚眾,距險。今不下宛,宛從後擊,強秦在前,此危道也。」於是沛公乃夜引軍從他道還,更旗幟,黎明,圍宛城三匝。黎,或作邌,音黎也。天未明之頃已圍之,事畢方明。又言黎,黑也,亦未明之候也。南陽守欲自剄,其舍人陳恢曰:「死未晚也。」乃踰城見沛公,曰:「臣聞足下約,先入咸陽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大郡之都也,連城數十,民庶眾,積蓄多,吏民自以為降必死,故皆堅守乘城。今足下盡日止攻,士死傷者必多;引兵去宛,宛必隨足下後:足下前則失咸陽之約,後又有強宛之患。為足下計,莫若約絳,封其守,因使止守,引其甲卒與之西。諸城未下者,聞聲爭開門而待足下矣。」沛公曰:「善。」乃以宛守為殷侯,封陳恢千戶。引兵西,無有不下者。
  蕭齊末,梁武帝自襄陽率兵東下,至郢州,今江夏郡。攻未拔。蕭穎冑在江陵遣衛尉席闡文勞軍,因謂梁武曰:「今頓兵兩岸,不併軍圍郢,定西陽、武昌,取江州,此機已失;莫若請救於魏,與北連和,猶為上策。」梁武謂闡文曰:「漢口路通荊、雍,控引秦、梁,糧道資儲,聽此氣息。兵若前進,魯山必阻沔路,所謂扼喉;若糧運不通,自然離散,何謂持久?鄧元起近欲以三千兵往定尋陽,彼若懽然悟機,一酈生亦足;脫拒我師,固非三千能下。西陽、武昌,取便得耳,得便應鎮守。守兩城不減萬人,糧儲稱是,卒無所出。脫東軍有上者,萬人攻一城,兩城勢不能相救。若我分軍應援,則首尾俱弱;如其不遣,孤城必陷。一城既沒,諸城相次土崩,天下大事於是去矣。若郢州既拔,席卷沿流,西陽、武昌自然風靡。何遽分兵散眾,自貽其憂?且丈夫舉動,言靜天步,況擁七州之兵以誅群豎,懸河注火,奚有不滅?豈容北面請救,以自示弱。彼未必能信,徒貽我醜聲,此是下計,何謂上策!」及拔郢城,向下城戍,無不風靡,遂克建業。
  大唐武德初,宇文化及據聊城,淮安王神通進兵躡之。祕書丞魏徵謂神通曰:「化及今據聊城,莘人為其固守。若至莘,即宜攻取,但拔莘縣,聊城益懼,因而逼之,易同俯拾。須以攻具自隨,一足威敵,二不乏用。不然,兵至莘城,見無攻具,不下。如不能剋莘,而遠追化及,恐亦無功,則化及非旬月可獲。莘人阻我糧運,化及為之外援,恐非計之善者。」神通不從,軍次莘,果不下而退散。
  武德中,李靖隨河閒王孝恭討輔公祏。音石。賊一軍舟師三萬頓於當塗,柵斷江口,傍江築城,又遣陸軍二萬據當塗南路,亦造柵自固,並蓄力養銳,以抗大軍。諸將皆云:「二軍並是強兵,為不戰之計,城柵既固,卒不可攻。請直指丹陽,掩其巢穴,若丹陽既破,二軍可不戰而破。」靖曰:「公祏精銳,雖在水陸二軍,然其自統之兵,亦是勁勇。二軍城柵尚不可攻,公祏既保石頭,豈應易拔?若我帥師至丹陽,留停旬月,進則石頭未平,退則歸路已絕,此便腹背受敵,恐非萬全之計。然此二軍皆是百戰餘賊,必不憚於野戰。今若攻其城柵,乃是出其不意,滅賊之機,唯在此舉。」靖乃率諸將水陸俱進,苦戰破之,二軍悉潰走。靖遂率輕兵先至丹陽,公祏餘眾雖多,不敢復戰,擁兵東走,相次擒獲。
  孫子曰:「兵之形象水,水之行也,避高而就下;兵之形也,避實而擊虛。故水因地而制形,兵因敵而制勝。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勢盛必衰,形露必敗,故能因敵變化,勝之若神。進不可禦者,衝其虛也。」衝突其虛空也。
  必攻其易
  春秋時,桓王以諸侯伐鄭,鄭伯禦之。王為中軍,虢公林父將右軍,蔡人、衛人屬焉;周公黑肩將左軍,陳人屬焉。鄭子元請為左拒,以當蔡人、衛人;拒,方陣。為右拒,以當陳人,曰:「陳亂,民莫有鬥心。若先犯之,必奔。王卒顧之,必亂。蔡、衛不枝,固將先奔。不能相枝持也。既而萃於王卒,可以集事。」從之。萃,聚。集,成也。曼伯為右拒,祭仲足為左拒,原繁、高渠彌以中軍奉公,為魚麗之陣。先偏後伍,伍承彌縫。司馬法,車戰二十五乘為偏,以車居前,以伍次之,承偏之隙而彌縫闕漏也。五人為伍,此蓋魚麗陣法。戰於繻葛。鄭地。命二拒曰:「旝動而鼓!」旝,旃也,通帛為之,蓋今大將之麾也,執以為號令。旝,古外反。蔡、衛、陳皆奔,王卒亂,鄭師合以攻之,王卒大敗。
  春秋時,楚伐隨,軍於漢、淮之閒。隨將季梁曰:「楚人上左,君必左,君,楚君也。無與王遇。且攻其右。右無良焉,必敗。偏敗,眾乃攜矣。」攜,離也。隨將少師曰:「不當王,非敵也。」弗從。不從季梁謀。戰於速杞。隨師敗績。少師違之而敗。
  春秋時,吳、楚二師陣於柏舉。吳子闔廬之弟夫概王晨請於闔廬曰:「楚相囊瓦不仁,其臣莫有死志。先伐之,其卒必奔;而後大師繼之,必剋。」以其屬五千先擊囊瓦之卒。楚師亂,吳師大敗之。
  春秋時,晉師伐楚。苗賁皇言於晉侯曰:「楚之良,在其中軍王族而已。請分良以擊其左右,而三軍萃於王卒,必大敗之。」及戰,晉呂錡射楚共王,中目。楚師宵遁。晉師入楚,三日館、穀。
  東晉將王敦反,兵至石頭城,欲攻晉將劉隗,五罪反。其將杜弘曰:「劉隗死士眾多,未易可克,不如攻石頭,其守將周札少恩,兵不為之用,必敗。札敗,隗自走。」敦從之。札果開城門納弘。諸將與敦戰,晉師大敗。
  後周末,隋文帝遣將韋孝寬率兵討尉遲迥於相州,軍進至鄴,迥悉其卒十三萬陣於城南。迥舊習軍旅,雖老,猶被甲臨陣。其麾下三千兵,皆關中人,為之力戰。孝寬等軍失利而卻。鄴中士女,觀者如堵。高熲與李詢乃整陣先犯觀者,因其擾而乘之。迥眾大敗,遂拔鄴城。
  大唐太宗嘗謂群臣曰:「朕自興兵,每執金鼓,必自指揮,習觀其陣,即知強弱。常以吾弱對其強,以吾強對其弱。敵犯吾弱,追奔不踰百數十步;吾擊其弱,必突過其陣,自背返擊之,無不潰。多用此而制勝,思得其理深也。」
  輕易致敗
  春秋時,鄭公子歸生伐宋,戰於大棘,宋師敗績。宋將狂狡輅吾駕反。輅,迎。鄭人,鄭人入於井。倒戟而出之,獲狂狡。君子曰:「失禮違命,宜其為擒也。戎,昭果毅以聽之之謂禮。聽,謂常存於耳,著於心,想聞其政令。殺敵為果,致果為毅。易之,戮也。」易,反易也。
  春秋時,吳子諸樊伐楚,門於巢。攻巢門。巢牛臣曰:「吳王勇而輕,若啟之,將親門。啟,開門也。我獲射之,必殪。殪,死。是君也死,疆其少安」。吳子門焉,牛臣隱於短牆以射之,卒。
  隋煬帝征吐谷渾,至覆袁川。時吐谷渾主與數騎而遁,其名王詐為渾主,保車我真山,帝令將張定和率師擊之。定和既與賊相遇,輕其眾少,呼之命降,賊不肯下。定和不被甲,挺身登山,賊伏兵於巖石之下,發矢中之而斃。
  乘敵亂而取之
  大唐武德中,李靖隨河閒王孝恭討蕭銑於江陵,王不從靖謀,致敗。賊委舟大掠,人皆負重。靖見其軍亂,進兵擊之,賊大敗,又乘勝進入其郛郭,攻其水城,剋之。悉取其舟艥散於江中,賊救兵見之,謂城已陷,莫敢輕進。銑內外阻絕,城中攜貳,由是懼而出降。
  孫子曰:「我專而敵分,我專一而敵分散也。我專為一,敵分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我料見敵形,審其虛實,故所備者少,專為一屯。以我之專,擊彼之散卒,為十共擊一也。則我眾而敵寡;我專為一,故眾。敵分為十,故寡。能以眾敵寡者,則吾所與戰者,約矣。言約少而易勝。吾所與戰之地不可知,言舉動微密,情不可見,使彼知所出而不知吾所舉,知所舉而不知吾所集。不可知,則敵所備者多;敵所備者多,則吾與戰者寡矣。形藏敵疑,則分離其眾備我也。言少而易擊也。故備前則後寡,備後則前寡,備左則右寡,備右則左寡,無不備者無不寡。言敵之所備者多,則士卒無不分散而少。寡者,備人者也;敵分散而少者,皆先備人也。眾者,使人備己者也。敵所以備己多者,由我專而眾故也。故知戰之地,知戰之日,則千里而會戰。以度量知空虛,先知戰地之形,又審必戰之日,則可千里期會,先往以待之。若敵已先至,可不往以勞之。不知戰地,不知戰日,則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後,後不能救前,而況遠者數十里,近者數里乎。敵已先據形勢之地,己方趣利欲戰,則左右前後,疑惑進退,不能相救,況十數里之閒也。故善用兵者,辟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俱至。」夫善戰者,必知戰之日,知戰之地。度道設期,分軍雜卒,遠者先進,近者後發,千里之會,同時而合,若會都市。其會地之日,無令敵知,知之則所備處少,不知則所備處多。備寡則專,備多則分。分則力散,專則力并。
  分敵勢破之
  項籍圍漢王於滎陽,漢將紀信詐降之,故漢王得出走入關,收兵欲復東。袁生說漢王曰:「漢與楚相距滎陽數歲,漢常中困。願君王出武關,項羽必引兵南走,王深壁,令滎陽、成皋閒且得休息。使韓信等平河北趙地,連燕、齊,君王乃復走滎陽,未晚也。如此,則楚所備者多,力分,漢將得休息,復與之戰,破楚必矣。」漢王從其計,出軍宛、葉閒,與黥布行收兵。項羽聞漢王在宛,果引兵南,漢王深壁不與戰。終以此弊楚也。
  蜀先主劉備東下伐吳。魏文帝聞備樹柵連營七百餘里,謂群臣曰:「備不曉兵權,豈有七百里營可以拒敵者乎!『包原隰險阻而為軍者,為敵所擒』,此兵忌。緩急不相救,一軍潰則眾必恐矣。」數日,果有備敗書至。蜀主軍勢分,故敗。
  梁將王僧辯、陳霸先之破侯景也,耀軍於張公洲,高旗巨艦,遏江蔽日,乘潮順流。景登石頭城而睹之,不悅曰:「彼軍上有如堤之氣,不可易也。」因率鐵騎萬人,聲鼓而進。霸先謂僧辯曰:「善用兵者,如常山之蛇,首尾相應。賊今送死,欲為一戰,我眾彼寡,宜分其勢。」僧辯然之。乃以強弩攻其前,輕銳蹂女九反其後,大徑衝其中,景遂大潰,棄城而遁。
  後魏末,賊莫折後熾所在寇掠,原州人李賢率鄉兵與涇州刺史史寧討之。後熾列陣以待。賢謂寧曰:「賊聚結歲久,徒眾甚多,數州之人,皆為其用。我若總為一陣併力擊之,彼既同惡相濟,理必總萃於我。勢既不分,眾寡莫敵。我便救首救尾,無以制之。今若令諸軍分為數隊,多設旗鼓,掎角而前,以脅諸柵;公別統精兵,直指後熾,按甲而待,莫與交鋒。後熾欲前,則憚公之銳;諸柵欲出,則懼我疑兵。令其進不得戰,退不得走,以候其懈,擊之必破。後熾一敗,則眾柵不攻自拔矣。」寧不從,屢戰頻北。賢乃率數百騎,徑掩後熾營,收其妻子、僮僕五百餘人,并輜重等。屬後熾與寧戰勝,方欲追奔,忽與賢遇,乃棄寧與賢接戰,遂大敗,後熾單騎遁走。
  審敵勢破之附
  大唐衛公李靖兵法曰:「凡事有形同而勢異者,亦有勢同而形別者。若順其可,則一舉而功濟;如從未可,則蹔動而必敗。故孫臏曰:『計者,因其勢而利導之。』兵法曰:『百里而趨利,則蹶上將;五十里而趨利者,半至。』善動敵者,形之而敵從之,與之而敵取之,以奇動之,以本待之,此戰勢之要術也。若我士卒已齊,法令已行,奇正已設,置陣已定,誓眾已畢,上下已怒,天時已應,地利已據,鼓角已震,風勢已順,敵人雖眾,其奈我哉!譬虎之有牙,兕之有角,身不蔽捍,手無寸刃,而欲搏之,勢不可觸,其亦明矣。故兵有三勢,一曰氣勢,二曰地勢,三曰因勢。若將勇輕敵,士卒樂戰,三軍之眾,志厲青雲,氣等飄風,聲如雷霆,此所謂氣勢也。若關山狹路,大阜深澗,龍蛇盤陰,羊腸狗門,一夫守險,千人不過,此所謂地勢也。若因敵怠慢,勞役飢渴,風波驚擾,將吏縱橫,前營未舍,後軍半濟,此所謂因勢也。若遇此勢,當潛我形,出其不意,用奇設伏,乘勢取之矣。是以良將用兵,審其機勢,而用兵氣,仍須鼓而怒之,感而勇之,賞而勸之,激而揚之,若鷙鳥之攫,猛獸之搏,必修其牙距,度力而下,遠則氣衰而不及,近則形見而不得。故良將之戰,必整其三軍,礪其鋒甲,設其奇伏,量其形勢。遙則力疲而不及,近則敵知而不應。若不通此機,乃智不及於鳥獸,亦何能取勝於勍寇乎。乃須怒士勵眾,使之奮勇,故能無強陣於前,無堅城於外。以弱勝強,必因勢也。」
  布陣大勢分易敗
  西魏末,東魏遣將侯景、高敖曹等圍西魏將獨狐信於洛陽東,東魏大將齊神武繼後。西魏大將周文帝率軍救信,進軍至於瀍東。景等夜解圍去。及晨,周文帝率輕騎追之,至於河上。景等北據河橋,南背邙山為陣,與諸軍合戰。周文馬中流矢,驚逸,遂失之,因此軍中擾亂。都督李穆下馬授周文,軍以復振。於是大捷,斬高敖曹,虜其甲士一萬五千,赴河死者以萬數。是日,置陣既大,首尾懸遠,從晨至未,戰數十合,氛霧四塞,莫能相知。獨孤信、李遠居右,趙貴、怡峰居左,戰並不利,又未知周文所在,皆棄其卒先歸。開府唐公等為後軍,遇信等退,即與俱還。由是乃班師,洛陽亦失守。大軍至弘農,守將皆已棄城西走。
  隋文帝遣將賀若弼伐陳,陳後主令中領軍魯廣達陳兵白土岡,居眾軍之南偏,鎮東大將軍任忠次之,護軍樊毅、都官尚書孔範又次之,侍中、驃騎大將軍蕭摩訶軍最居北,眾軍南北亙二十里,首尾進退,各不相知。賀若弼初謂未戰,將輕騎,登山觀視形勢,及見眾軍,因馳下置陣。廣達首率所部進薄,弼軍屢卻,俄而復振,更分軍趣北突諸將,孔範出戰,兵交而走,諸將支離,陣猶未合,騎卒潰散,駐之弗止,因而大敗。
  惜軍勢
  魏末,諸葛誕據壽春反,魏將王基討之,吳遣朱異來救誕,軍於安城。詔王基引諸軍轉據北山,基謂軍將曰:「今圍壘固,兵馬向集,但當精修守備以待越逸,而更移兵守險,使得放縱,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遂守便宜上疏曰:「今與賊家對敵,當不動如山。若遷移依險,人心搖蕩,於勢大損。諸軍並據深溝高壘,眾心皆定,不可傾動,此禦兵之要也。」書奏,報聽之。壽春竟拔。司馬文王與書曰:「初議者云云,求移甚眾,時未臨履,亦謂宜然。將軍深算利害,獨秉固志,上違詔命,下距眾議,終至制敵擒寇,雖古人所述,不足過也。」
  力少分軍必敗
  漢高帝末,黥布反,渡淮擊楚。楚發兵與戰徐、僮閒,楚為三軍,欲以相救為奇兵。或說楚將曰:「布善用兵,人素畏之。且兵法,自戰其地為散地。今別為三軍,彼敗吾一軍,餘皆走,安能相救。」楚將不聽。布果破其一軍,二軍散走。遂西,與上兵遇蘄西,大戰,布軍敗走。
  後漢初,漁陽太守彭寵反,自將二萬餘人攻幽州刺史朱浮於薊。光武使將軍鄧隆救薊。隆軍潞南,浮軍雍奴,遣吏奏狀。帝讀檄,怒謂使者曰:「營相去百里,其勢豈得相及。比若還,北軍必敗矣。」寵果盛兵臨河以拒隆,又別發輕騎三千襲其後,大破隆軍。朱浮遠,遂不能救,引而去。
  後漢將吳漢討公孫述,乃進軍攻廣都,拔之。光武戒漢曰:「成都十餘萬眾,不可輕也。但堅據廣都,待其來攻,勿與爭鋒。若不敢來,公轉營迫之,須其力疲,乃可擊也。」漢乘利,遂自將步騎二萬餘進逼成都,去城十里,阻江北為營,作浮橋,使副將劉尚將萬餘人屯於江南,相去二十餘里。帝聞大驚,使讓漢曰:「公既輕敵深入,又與尚別營,事有緩急,不復相及。賊若出兵綴公,而以大眾攻尚,尚破,公即敗矣。急引兵還廣都。」詔書未到,述果使其將謝豐、袁吉攻漢,使別將攻尚。漢敗入壁,豐圍之。漢乃召諸將勵之曰:「今與劉尚二處受圍,勢既不接,其禍難量。欲潛師就尚於江南,并兵禦之。能同心一力,人自為戰,大功可立;如其不然,敗必無餘。成敗之機,在此一舉。」於是饗士秣馬,閉營三日不出,乃多排幡旗,使煙火不絕,夜銜枚引兵與尚合軍。豐等不覺,明日,乃分兵拒水北,自將攻江南。漢悉兵迎戰,自旦至晡,遂大破之,斬謝豐、袁吉,獲甲首五千餘級。於是引還廣都,留劉尚拒述。帝報曰:「公還廣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擊公也。略,猶過也。若先攻尚,公從廣都五十里悉步騎赴之,適當值其疲困,破之必矣。」自是漢與述戰於廣都、成都之閒,八戰八剋。
  十六國前秦苻堅遣將呂光領軍伐龜茲。光軍其城南,五里為一營,深溝高壘,廣設疑兵,以木為人,被之以甲,羅之壘上。龜茲王帛純嬰城自守,乃傾國財寶,請諸國來救。溫宿、尉頭等國王,合七十餘萬眾以救之。胡便弓馬,善矛槊,鎧如連鎖,射不可入,眾甚憚之。諸將咸欲每營結陣,按兵拒之。光曰:「彼眾我寡,營又相遠,勢分力散,非良策也。」於是遷營相接陣,為勾鎖之法,精騎為遊軍,彌縫其闕。戰於城西,大敗之,純遁走,王侯降者三十餘國。呂光悟之而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