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注疏卷二下
漢趙氏注 宋孫奭音義并疏
梁惠王章句下
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有託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遊者。注假此言以爲喻。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注言無友道。當如之何。王曰棄之。注言當棄之。絶友道也。曰。士師不能治士。則如之何。注士師。獄官吏也不能治獄。當如之何。王曰已之。注已之者。去之也。曰。四境之内不治。則如之何。注境内之事。王所當理。不勝其任。當如之何。孟子以此動王心。令戒懼也。王顧左右而言他。注王慙而左右顧視道他事。無以答此言也。音義【比其。丁必二切。及也。】疏【正義曰。此章言君臣上下各勤其任。無墮厥職。乃安其身也。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有託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遊者。是孟子欲以此比喻而諷之也。言王之臣下有寄託妻子於交友而往楚國遊戲者。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者。言寄妻子於交友而往楚國。在近則反歸而妻子在交友之所。皆寒凍其膚。饑餒其腹。則爲交友之道當如之何。凍者寒之過之謂也。王曰棄之者。是宣王答孟子以爲交友之道既如此。當棄去之而不必與爲友也。曰士師不能治士。則如之何者。孟子因循又問宣王。言爲之獄吏者。而不能主治其士。則爲士師者當如之何處之。王曰己之者。言當止之而不可與爲士師也。曰四境之内不治則如之何者。孟子因循問至於此。乃欲諷諫之。故問之曰。自一國四境之内。皆亂而不治。則爲之君當如之何處之。王顧左右而言他者。宣王知罪在諸已。乃自慙羞之。而顧視左右。道其他事。無以答此言也。注士師獄吏也。○正義曰。士師即周司寇之屬。有士師卿士皆以士爲官。鄭玄云士。察也。主察獄訟之事。是士師爲獄官之吏者也。】音義【墮。許規切。亦音惰。下不墮同。】
孟子見齊宣王曰。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注故者舊也。喬。高也。人所謂是舊國也者。非但見其有高大樹木也。當有累世修德之臣。常能輔其君以道。乃爲舊國可法則也。王無親臣矣。注今王無可親任之臣。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也。注言王取臣。不詳審往日之所知。今日爲惡當誅亡。王無以知也。王曰。吾何以識其不才而舍之。注王言我當何以先知其不才而舍之不用也。曰。國君進賢。如不得已。將使卑踰尊。疏踰戚。可不愼與。注言國君欲進用人。當留意考擇。如使忽然不精心意而詳審之。如不得已。而取備官。則將使尊卑疏戚相踰。豈可不愼歟。左右皆曰賢。未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注謂選大臣。防比周之譽。核其鄉愿之徒。論語曰。衆好之。必察焉。左右皆曰不可。勿聽。諸大夫皆曰。不可。勿聽。國人皆曰。不可。然後察之。見不可焉。然後去之。注衆惡之。必察焉。惡直醜正。實繁有徒。防其朋黨。以毁忠正也。左右皆曰可殺。勿聽。諸大夫皆曰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後察之。見可殺焉。然後殺之。故曰國人殺之也。注言當愼行大辟之罪。五聽三宥。古者刑人於市。與衆棄之。如此然後可以爲民父母。注行此三愼之聽。乃可以子畜百姓也。音義【舍。音捨。下舍女同。防比。毗志切。核。音覈。惡直如字。又烏路切。辟。婢亦切。】疏【正義曰。此章言人君進賢退惡。翔而後集。有世賢臣乃爲舊可法則也孟子見齊宣王曰。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者。是孟子見齊宣王而問之。言人所謂舊國者。非謂有高大木而謂之舊國也。以其有世世修德之舊臣也。故謂之舊國。故曰有世臣之謂也。故。舊也。喬。高也。世臣累世修德之舊臣也。王無親臣矣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也者。孟子言今王無有親任用之臣矣。往日所進者。今日爲惡。而王又不知誅亡之。王曰。吾何以識其不才而舍之者。宣王言我何以知其臣之不才而舍去之而不用也。曰國君進賢如不得已將使卑踰尊疏踰戚可不愼歟者。孟子言國君進用賢人當留意揀擇如使混然不能精心揀擇。但如不得已而取備官職。則將使其卑踰尊疏踰戚而殽亂之矣。其如是豈可不重愼之歟。左右皆曰賢未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至如此然後可以爲民父母者。此皆孟子教宣王進退賢不肖之言也。言於進用賢人之際。雖自王之左右臣者。皆曰此人賢當進用之。則王未可進而用之也。以至諸大夫皆曰此人之賢當進用之。則王又未可進而用之也。逮至一國之人皆曰此人之賢。當進而用之。則王然後詳察。亦見其眞足爲賢人。故然後進而用之矣。如左右皆曰此人不賢不可進用。則王莫聽之。以至諸大夫皆曰此人不賢。不可進用。當去之則王亦當莫聽。迨至一國之人皆曰此人不賢。不可進用然後去之。乃不進用也。如左右皆曰。此人之罪可以殺之。則王又當莫聽。以至諸大夫皆曰此人之罪當殺之。則王又當勿聽。迨至一國之人皆曰此人之罪可以殺之。則王然後詳察亦見其人實有可殺之罪。故然後方可殺之也。無他以其一國之人。皆曰可殺而殺之也。夫如此則王然後可以爲民父母而子畜百姓矣。注故舊也至可法則也。○正義曰釋云。故。舊也。文從古故也。詩伐木之篇云。出自幽谷。遷于喬木注云。喬。高也。故知喬木爲高大之木。郭璞云。喬樹枝曲卷似鳥羽也。書云。圖任舊人共政。又遲任有言曰。人惟求舊。是故臣之謂也。注鄉原之徒。○正義曰。語云鄉原德之賊也。周氏注曰。所至之鄉。輒原其人情而爲意以待之。是賊亂其德也。何晏云。一曰鄉。向也。古字同。謂人不能剛毅。而見人輒原其趣嚮容媚而合之。言此所以賊德也。故有三說焉。注大辟之罪五聽三宥。○正義曰。孔安國傳云。大辟死刑也。周禮大司宼以五聲聽獄訟。求民情。一曰辭聽。二曰色聽。三曰氣聽。四曰耳聽。五曰目聽。鄭注云辭聽。者。觀其出言不直。則煩也。色聽者。觀其顏色不直則赧然也。氣聽者。觀其氣息不直。則喘也。耳聽者。觀其聽聆不直。則惑也。目聽者。觀其眸子視不直。則眊然也。凡此五聽是也。三宥者。司刺掌三宥。一宥曰不識。再宥曰過失。三宥曰遺忘。鄭司農云。不識謂愚民無所識則宥之過失。若今律過失殺人不坐死。鄭玄云。遺忘。若間帷薄。忘有在焉。而以兵矢投射之。凡此三宥也。注云行此三愼之聽也。蓋指孟子言。自左右皆曰賢。至國人殺之也者。是爲之解也。】
齊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注有之否乎。孟子對曰。於傳有之。注於傳文有之矣。曰臣弑其君可乎。注王問臣何以得弑其君。豈可行乎。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弑君也。注言殘賊仁義之道者。雖位在王公。將必降爲匹夫。故謂之一夫也。但聞武王誅一夫紂耳。不聞弑君也。書云獨夫紂。此之謂也。疏【正義曰。此章言孟子云紂崇惡失其尊名。不得以君臣論之。欲以深寤宣王垂戒于後也。齊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者。是宣王問孟子。言商之湯王。放其夏王桀於南巢之地。周武王伐商王紂於鹿臺之中。還是有此言也否乎。孟子對曰於傳有之者。孟子答宣王以爲傳文有是言也。故書云湯放桀於南巢惟十有一年。武王伐紂。又史記武王伐紂。紂走入。登鹿臺。蒙衣其珠玉。自燔于火而死。武王以黃鉞斬紂頭。縣大白之旗是也。曰臣弑其君可乎者。宣王問孟子。如是則爲臣下者。得以弑其君上豈可乎。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弑君也者。孟子答宣王以謂賊害其仁者。名謂之賊。賊害其義者。名謂之殘。名謂殘賊者。皆謂之一匹夫也。我但聞誅亡其一匹夫紂矣。未嘗聞知有弑君者也。故尚書有云。獨夫紂。是其證也。】
孟子謂齊宣王曰。爲巨室。則必使工師求大木。工師得大木。則王喜。以爲能勝其任也。匠人斵而小之。則王怒。以爲不勝其任矣。注巨室。大宮也。爾雅。曰。宮謂之室。工師主工匠之吏。匠人。工匠之人也。將以比喻之也。夫人幼而學之。壯而欲行之。王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則何如。注姑。且也。謂人少學先王之道。壯大而仕。欲施行其道。而王止之曰。且舍置汝所學而從我之教命。此如何也。今有璞玉於此。雖萬鎰。必使玉人彫琢之。至於治國家。則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則何以異於教玉人彫琢玉哉。注二十兩爲鎰。彫琢。治飾玉也。詩云彫琢其章。雖有萬鎰在此。言衆多也。必須玉人能治之耳。至於治國家。而令從我。是爲教玉人治玉也。教人治玉。不得其道。則玉不得美好。教人治國。不以其道。則何由能治乎。音義【舍女音汝。少。詩妙切。鎰音溢。】疏【正義曰。此章言任賢使能。不遺其學。則功成而不墮也。孟子謂齊宣王曰。爲巨室則必使工師求大木工師得大木則王喜以爲能勝其任也匠人斵而小之則王怒以爲不勝其任矣者。是孟子謂齊宣王。言爲大宮。則王必遣使工匠之吏。求其大木。工匠之吏。求得其大木。則王喜。以爲工匠之吏能勝其所任用矣。至於匠人斵削而小之。則王怒。以爲匠人不勝其任矣。凡此皆孟子將以比喻而言也。以其欲使宣王易曉其意也。巨室。大宮也。工師主工匠之吏也。又言夫人幼而學之壯而欲行之王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則何如者。是孟子又言夫人既以幼少而學先王之道。及壯大仕而欲施行其幼之所學之道。而王乃曰且舍去汝所學之道而從我教道則如之何也。今有璞玉於此雖萬鎰必使玉人彫琢之至於治國家則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則何以異於教玉人彫琢玉哉者。是孟子又復以此而比喻于宣王也。言今假有素璞之玉於此。雖有萬鎰之多。然必使治玉之人。彫琢而治飾之耳。至於治國家。則固當以先王之道治之。而曰且舍去女所學而令從我教命則何以有異於教玉人治飾玉哉。言其無以異也。以其治國家。當取學先王之道者。乃能治之。今乃至於治國家。則曰且舍汝所學而從我教命。是何以異於此哉。蓋巨室則國家比也。用人猶制木。木則君子之道比也。工師則君子比也。匠人則人君比也。意言治國家。必用君子之道施而後治。人君反小而用之。未有能治國家者也。不特若此。又有以喻焉。璞玉則亦國家比也。玉人則亦君子比也。意謂璞玉人之所寶也。然不敢自治飾之。必用使治玉人。然後得成美器也。若國家則人君之所寶也。然人君不能自治。必用君子之治然後安也。今也君子不得施所學之道。以治國家。反使從已所教以治之。此亦教玉人彫琢玉同也。固不足以成美器。適所以殘害人也。故孟子所以有此譬之。注巨室。大宮也。至喻之也。○正義曰字林云巨。大也。白虎通曰。黃帝始作宮室。是知巨室。則大宮也。周禮考工記云。審曲面埶以飾五材。以辨民器。謂之工。凡攻木之工七。攻金之工六。攻皮之工五。設色之工五。刮摩之工五。搏埴之工五。輪輿弓廬匠車梓。凡此者是攻木之工也。餘工不敢煩述。所謂工師者。師。範也。教也。即掌教百工者。如漢書云。將作少府秦官掌理宮室者是也。匠人即斵削之人也。風俗通云。凡是於事巫卜陶匠是也。然則此言匠人者即攻木之匠也。注金二十兩爲鎰。○正義曰。國語云。二十四兩爲鎰。禮云。朝一鎰米注亦謂二十四兩。今注悞爲二十兩。】
齊人伐燕。勝之。宣王問曰。或謂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注萬乘非諸侯之號。時燕國皆侵地廣大。僭號稱王。故曰萬乘。五旬。五十日也。書曰朞三百有六旬。言五旬未久而取之。非人力。乃天也。天與不取。懼有殃咎。取之何如。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注武王伐紂而殷民喜悅。篚厥玄黃而來迎之。是以取之也。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注文王以三仁尚在。樂師未奔。取之懼殷民不悅。故未取之也。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而已矣。注燕人所以持簞食壺漿。來迎王師者。欲避水火難耳。如其所患益甚。則亦運行奔走而去矣。今王誠能使燕民免於水火。亦若武王伐紂殷民喜悅之時。則可取之而已。音義【簞食音丹。下音嗣。後簞食皆放此。】疏【正義曰。此章言征伐之道當順民心也。齊人伐燕勝之。宣王問曰。或謂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至何如者。言齊國之人伐燕之人必強勝之。齊宣乃問孟子以謂或有人教我勿取此燕國。或有人又教我取之。今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但五十日足以興舉之。非人力所能至此。乃天也。天與之而勿取。必有天殃而禍之。今則取之何如。故以此問孟子。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者。是孟子答齊宣以爲今伐取之。燕國。而燕國之民悅樂則可以伐取之也。古之人有行征伐之道如此國者。若武王伐紂是也。書曰肆予東征。綏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玄黃。紹我周王。是其武王伐紂之事耳。孟子所以引此答齊宣。蓋欲齊宣征伐順民心。亦若武王也。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者。孟子又以此答齊宣。言今欲取燕國。苟燕國之民愁怨而不悅。則當勿取之。故古之人有欲行征伐之道若此者。如文王於紂是也。孔子有云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猶服事殷。是文王於紂之事耳。孟子所以又引此答齊宣者。復欲齊宣如文王順民心而未取之耳。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至亦運而已矣者。孟子言今且托以萬乘之國。伐取萬乘之國。其有以簞食壺漿而來迎王兵師者。豈有他事哉。蓋欲避去水火之患難耳。如若水彌深。火彌熱。則民亦運行而奔走矣。豈來迎王之兵師哉。意謂今齊誠能使燕民得免水火之難。亦若武王伐紂殷民皆悅樂之。則可以取燕也。如不然。則若文王之於紂。故未取之耳。云萬乘者。蓋六國之時。爲諸侯者。皆僭王號。故皆曰萬乘。云簞笥者。案曲禮曰圓曰簞方曰笥。飯器也。書云。衣裳在笥。則笥亦盛衣。云壺漿者。禮圖云酒壺受一斛。口徑尺。足高二寸徑尺。又公羊傳云齊侯唁公于野井。國子執壺漿。何休云。壺。禮器。腹方口圓曰壺。釋名曰。漿。水也。飲也。或云。漿。酒也。注篚厥玄黃。○正義曰。孔安國傳云。以筐篚盛其絲帛也。禮圖云。篚以竹爲之。長三尺。廣一尺。深六寸。足高三寸。上有蓋也。注萬乘非諸侯之號至如何。○正義曰。云萬乘非諸侯之號。時燕國皆侵地僭號稱王者。說在上卷首章。書曰朞三百有六旬者。案孔安國傳云。匝四時曰朞。一歲十二月。月三十日。正三百六十日。除小月六日爲六日。是爲一歲有餘十二日未盈三歲足得一月。則置閠焉。是其解也。注武王伐紂至取之也。○正義曰。書云惟十一年武王伐紂。史記云武王伐紂。紂發兵七十萬人。距武王紂師倒兵以戰開武王。武王馳之。紂兵崩叛。紂走反入鹿臺。蒙衣其珠玉。自燔于火而死。武王以黃鉞斬紂。懸其頭於大白之旗是也。注文王以三仁尚在樂師未奔者。○正義曰。語云。殷有三仁焉。蓋微子箕子比干是也。呂氏春秋仲冬祀云。紂之母生微子啓與仲衍。其時猶尚爲妾。改而爲妻。後生紂。紂之父欲立微子啓爲太子。太史曰。妻之有子。不可立妾之子。故立紂爲後。微子名啓。世家曰開。孔安國曰。微。圻内國名。子爵。爲紂卿士。箕子者。莊子云箕子名胥。鄭玄云。箕亦在圻内。比干者。家語曰。比干是紂之親。則諸父。知比干乃紂之諸父也。宋世家云。箕子乃紂之親戚也。言爲親戚。又莫知其爲父爲兄也。鄭玄王肅皆以箕子爲紂之諸父。杜預以爲紂之庶兄。皆以意言之耳。趙云三仁尚在者。蓋文王爲西伯之時。三仁尚未之亡去。及西伯卒。武王東伐至盟津諸侯會者八百。皆曰紂可伐。武王猶曰。爾未知天命。紂愈淫亂不止。微子諫不聽。乃與大師謀遂去。比干曰。爲人臣者。不得不以死諫。廼強諫紂。紂怒曰。吾聞聖人心有七竅。刳比干觀其心。箕子懼。乃徉狂爲奴。紂又囚之。後因武王乃釋之耳。】
齊人伐燕取之。諸侯將謀救燕。宣王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注宣王貪燕而取之。諸侯不義其事。將謀救燕伐齊。宣王懼而問之。孟子對曰。臣聞七十里爲政於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注成湯脩德以七十里而得天下。今齊地方千里。何畏懼哉。書曰。湯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爲後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雲霓也。歸市者不止。耕者不變。誅其君而弔其民。若時雨降。民大悅。書曰。徯我后。后來其蘇。注此二篇皆尚書逸篇之文也。言湯初征自葛始。誅其君。恤其民。天下信湯之德。面者向也。東向征西夷怨者。去王城四千里夷服之國也。故謂之四夷。言遠國思望聖化之甚也。故曰何爲後我。霓。虹也。雨則虹見。故大旱而思見之。傒。待也。后。君也。待我君來。則我蘇息而已。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爲將拯已於水火之中也。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若殺其父兄。係累其子弟。毁其宗廟。遷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注拯。捄也。係累。猶縳結也。燕民所以悅喜迎王師者。謂濟救於水火之中耳。今又殘之若此安可哉。天下固畏齊之彊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動天下之兵也。注言天下諸侯素謂齊彊。今復并燕一倍之地。以是行暴則多所危。是動天下之兵。共謀齊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謀於燕衆。置君而後去之。則猶可及止也。注速。疾也。旄。老耄也。倪。弱小倪倪者也。孟子勸王急出令。先還其老小。止勿徙其寶重之器。與燕民謀置所欲立君而去之歸齊。天下之兵猶可及其未發而止之也。音義【霓。五稽切。徯。胡禮切。係累。張音繫。下力追切。并音併。下并得同。旄倪。丁云上音耄。下音齯。老也。詳注意倪謂繄倪。小兒也。】疏【正義曰。此章言伐惡養善。無貪其富。以小王大。將何懼也。齊人伐燕取之。諸侯將謀救燕者。齊國伐其燕國而取其地。天下諸侯皆將謀度救燕國也。宣王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者。是齊宣見諸侯將謀度救燕國而共伐我。乃曰。天下多有謀度與燕共伐我者。則我當如之何以待他。故以此問孟子孟子對曰。臣聞七十里爲政於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也者。孟子答齊宣以爲臣嘗聞有地但方闊七十里。而能爲王政於天下者。如商湯王是也。未嘗聞有地方闊千里。而猶畏人者也。蓋湯爲夏方伯之時。但有七十里而後爲天下商王。今天下方千里者有九而得其一。是齊之有千里地也。所以云然。書曰湯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東。面而征西夷怨。至民大悅者。此皆尚書遺亡篇文也。今據商書仲虺之誥篇。則云乃葛伯仇餉。初征自葛。東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爲後予。太抵孟子引此者。蓋恐齊王爲已之臆說以引此而證之欲使齊宣信之也。故言書云。湯一征自葛國爲始。天下皆信湯王之德。後湯東向而征伐。則西夷之人思望而怨。不先自此而正君之罪。南嚮而征伐。則北夷之人。又皆思望而怨。以爲不先自此而正君之罪。乃曰何爲後去其我而先向他國而征之。故其民望湯之來。皆若於大旱而望雲霓如也。不特此也。又使歸市者不止。以其皆得貨易有無也。耕于郊野者。又不變易其事。以言其常得耕作也。雖誅亡其君。又弔問而存恤其民。其如時之旱而雨降。民皆悅樂之也。書曰。徯我后。后來其蘇者。注云。自上文與此皆逸篇之文也。今據仲虺之篇有云。大抵孟子引此而言者。又欲齊王知民如此之慕湯。而則法湯也。蓋謂民皆喜曰。傒待我君來而蘇息我也。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爲將拯已於水火之中也。至如之何其可也者。是孟子又言今燕國之暴虐其民。而王以兵往征伐之。民皆以爲王兵之來。將拯救已於水火之中如也。故以簞食壺漿迎其王師之來。今乃若以殺其民之父兄。繫縳其民之子弟又毁壞其國中之宗廟。使民不得其祀。復遷徙其國中之寶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齊之彊也。今又倍地而不行王政至可及止也者。孟子又言天下之諸侯素畏齊國之彊也。今王又并燕國一倍之地。而且復不行其王政。是所以興動天下諸侯之兵而共伐之也。今玉即速疾出其命令。還其老耄幼小。勿遷移其寶器。復謀度於燕國之衆。爲置立其君而後去之而歸齊。則天下諸侯之兵尚可得及止之也。注云去王城四千里夷服之國至蘇息。○正義曰。周禮九服。又案禮圖云。自王畿千里至夷服。凡四千里是也。云霓虹也。爾雅云。雲出天之正氣。霓出地之正氣。雄謂之虹雌謂之霓。則雲陽物也。隂陽和而既雨。則雲散而霓見矣注。旄。老耄。倪弱小倪倪者。○正義曰釋云。耄齯。案爾雅云。黃髪倪齒壽也。然則趙注云。倪弱小非止幼童之弱小。亦老之有弱小爾。】
鄒與魯閧。穆公問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誅之則不可勝誅。不誅則疾視其長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則可也。注閧。鬭聲也。猶構兵而鬭也。長上。軍帥也。鄒穆公忿其民不赴難。而問其罰當謂何則可也。孟子對曰。凶年饑歲。君之民老弱轉乎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者幾千人矣。而君之倉廩實。府庫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殘下也。注言往者遭凶年之死。民困如是。有司諸臣無告白於君有以振救之。是上驕慢以殘賊其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注曾子有言。上所出善惡之命。下終反之。不可不戒也。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君無尤焉。注尤。過也。孟子言百姓乃今得反報諸臣不哀矜耳。君無過責之也。君行仁政。斯民親其上。死其長矣。注君行仁恩。憂民困窮。則民化而親其上。死其長矣。音義【魯鬨。張胡弄切。云鬭聲。從鬥下者下降切。義與巷同。此字從鬥丁豆切。與門不同。丁又胡降切。劉熙曰鬨。構也。構兵以鬬也。說文云。鬭也。長上。張丈切。下其長長者皆同。帥所類切。忿。敷吻切。阨音厄。】疏【正義曰。此章言上恤其下。則下赴其難。惡出於己則害及其身。如影響也。鄒與魯鬨者言鄒國與魯國相鬨也。穆公問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誅之則不可勝誅不誅則疾視其長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則可也者。是鄒穆公問孟子言我國與魯國相鬭戰。而有司死者。有三十三人。而民皆莫之死。我今欲誅亡其民。不可勝誅。不可勝誅者。是民衆之多。難以誅亡也。不誅其民。則我惡疾視其長上有司之死而不救故問孟子當如何則可以誅亡也。孟子對曰。凶年饑歲君之民老弱轉乎溝壑。至是上慢而殘下也者。孟子答穆公以爲凶荒之年。而民皆饑餓。君之民人老羸者。轉落死於溝壑之中。強壯者又離散之於四方者幾近千人矣。而君之倉廩盈實。府庫充塞。爲君之有司者。皆莫以告白其上。發倉廩以濟其食之不給。開府庫以佐其用之不足。如此則有司在民之上。而以驕慢殘害其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孟子言曾子有云。在戒愼之戒愼之。以其凡有善惡之命。苟善之出乎爾。則終亦以善反歸乎爾也。有出乎爾以惡。則其終反歸爾亦以惡也。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君無尤焉者。孟子言夫民今所以不救長上之死者。以其在凶荒饑饉之歲君之有司不以告白其君。發倉廩開府庫以救賬之。所以於今視其死而不救以報之也。然非君之過也。是有司自取之爾。故曰君無尤焉。君行仁政斯民親其上死其長矣者。孟子言君能行仁爲政則在下之民皆親其上。樂其君而輕其死以爲其長上矣。注鬨鬭聲。釋云。鬨鬭也。故曰猶構兵而鬭也。】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間於齊楚。事齊乎。事楚乎。注文公言我居齊楚二國之間。非其所事。不能自保也。孟子對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無已。則有一焉。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則是可爲也。注孟子以二大國之君。皆不由禮義。我不能知誰可事者也。不得已則有一謀焉。惟施德義以養民。與之堅守城池。至死使民不畔去。則是可以爲也。音義【已。音以。】疏【正義曰。此章言事無禮之國。不若得民心與之守死善道也。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間於齊楚事齊乎事楚乎者。是滕文公問孟子言我之滕國則小國也。今間厠在楚齊二國之間。而我今當奉事齊國乎楚國乎。故以此問孟子。孟子對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無已則有一焉。鑿斯池至是可爲也。者。是孟子答文公以謂若此之謀而指誰國可事。非我所能及知也。以其齊楚二國。皆是無禮義之國。孟子所以答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言不得已則有一謀計焉。言但鑿此滕國之池。築此滕國之城。與人民堅守此滕國。至死使民不畔去。則是一謀可以爲也。其他非吾所及。】
滕文公問曰。齊人將築薛。吾甚恐。如之何則可。注齊人并得薛。築其城以偪於滕。故文公恐也。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擇而取之。不得已也。注大王非好岐山之下。擇而居之焉。迫不得已。困於強暴故避之。苟爲善。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注誠能爲善。雖失其地。後世乃有王者。若周家也。君子創業垂統。爲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君如彼何哉。彊爲善而已矣。注君子創業垂統。貴令後世可繼續而行耳。又何能必有成功。成功乃天助之也。君其如彼齊何乎。但當自強爲善法。以遺後世而已矣。音義【偪音逼。遺去聲。】疏【正義曰。此章言君子之道。正已在天。強暴之來。非已所招。謂窮則獨善其身也。滕文公問曰齊人將築薛吾甚恐如之何則可者。言齊人并得薛地。將欲築其城於此故滕文公恐其偪。乃問孟子當如何。則可免爲不見迫。孟子對曰昔者太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擇而取之不得已也者。孟子答滕文公以謂往者太王居邠國。後爲戎狄之國所侵伐。遂去之岐山下爲居焉當此之時。非太王擇此岐山之下爲居焉。不得已而避狄所侵患。故之岐山下爲居耳。苟爲善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者。孟子言滕文公誠能爲善修德。而布政於民。今雖失其薛地。至後世子孫必有王者興作矣。君子創業垂統爲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君如彼何哉。強爲善而已矣者。孟子又言君子在上基創其業垂統法於後世。蓋令後世可以繼續而承之耳。若夫其有成功。乃天助之也。於人又不可必其成功。君今其奈彼齊之大國何。但勉強自爲善。以遺法於後世也。】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竭力以事大國。則不得免焉。如之何則可。注問免難全國於孟子。孟子對曰。昔者太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注皮。狐貉之裘。幣。繒帛之貨也。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聞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將去之。去邠。踰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注屬。會也。土地生五穀。所以養人也。會長老告之如此而去之矣。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從之者如歸市。注言樂隨大王如歸趨於市。若將有得也。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爲也。效死勿去。君請擇於斯二者。注或曰土地乃先人之所受也。世世守之。非已身所能專爲。至死不可去也。欲令文公擇此二者。惟所行也。音義【貉音鶴。屬。丁音燭。會聚也。】疏【正義曰。此章言太王去邠。權也。效死守業。義也。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竭力以事大國則不得免焉如之何則可者。是滕文公問孟子言我之滕國小國也。今竭盡其力以奉事大國。則不得免其侵伐。當如何則可以免焉。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至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者。孟子答文公以謂往大王所居邠國。後爲戎狄所侵伐。是時也大王事之以其皮幣。且尚不免其侵伐。又事之以犬馬。又不得免其侵伐。復事以珠玉。又且猶不免其侵伐焉。乃屬耆老而告之曰至邑于岐山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從之者如歸市者。孟子言大王以皮幣犬馬珠玉奉事戎狄。猶不免其侵伐。乃會耆老而告之曰。狄人所欲者。在我之土地也。我聞君子不以所養人之土地。而殘賊其民。汝三三子何憂患乎無君。我將去之以讓狄也。遂去邠國踰梁山而邑于岐山下居焉。邠國之人。遂聞太王此言。乃曰。仁人之君。不可失去也。故從之者如歸趨於市。若將有所得耳。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爲也效死勿去者。孟子又言或人有云。土地者。乃先人之所受也。非已身所能爲者也。乃世世守之也。當效死而不可去也。故請文公擇斯二者而處之。二者。其一如大王去邠。其二如或云效死勿去是也。注皮狐貉之裘幣繒帛之貨○正義曰。蓋狐貉之皮爲裘也。釋云狐貉。妖獸也。後人以其狐貉性多疑。故以皮爲之裘也。孔子曰黃未狐裘。又曰狐貉之厚以居是也。周禮行人職云合六幣。圭以馬。璋以皮。璧以帛。琮以錦。琥以繡。璜以黼。此六物以和諸侯之好。鄭注云。合。同也。六幣所以享也。是幣即繒帛之貨也。云屬會也。釋文云會也。又曰付也。】
魯平公將出。嬖人臧倉者請曰。他日君出則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輿已駕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請。注平。諡也。嬖人。愛幸小人也。公曰。將見孟子。注平公敬孟子有德。不敢請召。將往就見之。曰。何哉君所爲輕身以先於匹夫者。以爲賢乎。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喪踰前喪。君無見焉。注匹夫。一夫也。臧倉言君何爲輕千乘而先匹夫乎。以爲孟子賢故也。賢者當行禮義而孟子前喪父約。後喪母奢。君無見也。公曰諾。注諾止不出。樂正子入見曰。君奚爲不見孟軻也。注樂正。姓也。子通稱。孟子弟子也。爲魯臣。問公何爲不便見孟軻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後喪踰前喪。是以不往見也。注公言以此故也。曰。何哉君所謂踰者。前以士。後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後以五鼎與。注樂正子曰。君所謂踰者。前以士。後以大夫。禮。士祭三鼎。大夫祭五鼎故也。曰。否謂棺椁衣衾之美也。注公曰。不謂鼎數也。以其棺椁衣衾之美惡也。曰。非所謂踰也。貧富不同也。注樂正子曰。此非薄父厚母。令母喪踰父也。喪父時爲士。喪母時爲大夫。大夫祿重於士。故使然。貧富不同也。樂正子見孟子曰。克告於君。君爲來見也。嬖人有臧倉者沮君。君是以不果來也。注克。樂正子名也。果。能也。曰克告君以孟子之賢。君將欲來。臧倉者沮君。故君不能來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魯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注尼。止也。孟子之意。以爲魯侯欲行。天使之矣。及其欲止。天令嬖人止之耳。行止天意。非人所能爲也。如使吾見魯侯。冀得行道。天欲使濟斯民也。故曰吾之不遭遇魯侯。乃天所爲也。臧氏之子。何能使我不遇哉。音義【鼎與音餘。否。方久切。本亦作不。音同。後不出者皆放此。沮。慈呂切。本亦作阻。各隨字讀之。尼女乙切。郭璞注爾雅引孟子作此字。丁本作■云居字。焉能。於■切。】疏【正義曰。此章言讒邪構賢。賢者歸天。不尤人也。魯平公將出嬖人臧倉者請曰。他日君出則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輿已駕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請者。魯平公。魯國之君也。諡曰平。嬖人。平公愛幸之人也。臧。嬖人姓也。倉。名也。言魯平公將欲出見孟子。有司皆未知。惟臧倉爲平公愛幸之人。乃請問之曰所往。他日君之所出。則必揮命有司同所往。今君乘車已駕行矣。有司之人。皆未知君之所往。敢請問之。君何所往。駕。行也。之。往也。公曰將見孟子者。魯平公答臧倉。言將欲出見孟子也。曰何哉君所爲輕身。以先於匹夫者。以爲賢乎。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喪踰前喪君無見焉者。臧倉者言君今欲見孟子以其爲何往哉。君今所爲自輕薄其身以先往見於一匹之夫。夫以謂之爲賢乎。臧倉言此謂孟子一匹之賤夫。不足謂之爲賢也。故曰禮義之道。皆由賢者之所出而孟子乃以後喪其母之喪事。奢過於前喪其父之喪事。請君無更往而見焉。倉謂孟子母喪用事豐備。父喪用事儉約。父母皆已之所親也。其喪用事有厚薄者。此孟子所以不知禮義也。故云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喪踰前喪君無見焉。公曰諾者。平公許允。止而不出也。樂正子入見曰。君奚爲不見孟軻也者。是日樂正子見平公乘輿既行而止之。遂入見平公而問之曰。君何爲不往見於孟子也。樂正子爲平公之臣。亦是孟子之弟子也。姓樂正。名克。稱子者。蓋男子之通稱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後喪踰前喪是以不往見也者。平公答樂正子以謂或有臧倉者告我曰。孟子後有母喪用事豐備。過于前父之喪用事。我是以見其如此。遂止其駕而不往見也。曰何哉君所謂踰者。前以士後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後以五鼎與者。樂正子見平公爲此而不往見孟子。乃曰君不往見。是爲其何哉。君今所謂孟子以後喪過前喪者。蓋孟子前喪父之時。孟子止爲之士。故以士禮用之。後喪母之時。孟子以爲之大夫。故得以大夫禮用之。爲其前爲士。即得以三鼎之禮祭之。其後爲大夫。遂得以五鼎之禮祭之故也。曰否謂棺椁衣衾之美也者。平公以謂否。不爲鼎數之有不同也。是爲棺椁衣衾被服之美好。有前後之不同也。曰非所謂踰也貧富不同也者。樂正子謂非所謂孟子有過於前也。爲其前後貧富之不同也。非薄其父厚其母也。樂正子見孟子曰。克告於君君爲來見也。嬖人有臧倉者沮君。君是以不果來也者。蓋平公先欲見孟子者以其樂正子告之也。故樂正子入見平公所問君之不往意已畢。乃出而見於孟子。遂曰克前告其君嘗言孟子。君是以欲往來見之。平公愛幸之人有一姓臧名倉者。沮止其君所以不能來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魯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者。孟子見樂正子告之以此意。遂曰君所欲行。天使之行也。君所欲止天使之止也。臧氏之子安能使我不遇魯侯哉。注平諡也。嬖人愛幸小人也。○正義曰。諡法云法治而清省曰平。春秋左傳魯隱公有云。嬖人之子。杜預曰。嬖親幸也。釋云賤而得幸曰嬖。注樂正姓也。爲魯臣孟子弟子也。○正義曰。自微子之後。宋戴公四世孫樂莒爲大司寇。又左傳宋上卿正考甫之後。是樂正皆姓也。趙注樂正者爲姓。案禮記有樂正子春。是樂正之姓有自矣。云孟子弟子者。蓋嘗受教於孟子者無非弟子也。爲魯臣者。蓋非魯平公之臣。何以克告於君。是以知爲魯臣明矣。趙注詳其意。故云爲魯臣。如於他經書則未詳。注士祭三鼎大夫祭五鼎。○正義曰。如子路有列鼎之奉。主父在漢。有五鼎之食。是其爵有差也。蓋士則爵卑而賤。大夫則爵尊而貴。孟子前以士。後以大夫。是其爵命貴賤之不同耳。○經云。衣衾者。蓋衾今之被也。案喪大記。小斂。君錦衾。大夫縞。士緇。凡衾皆五。幅鄭汪云衾單被也。】
孟子注疏卷二下
孟子注疏卷二下考證
所謂故國章注言當愼行大辟之罪疏周禮觀其氣息不直則喘也○喘監本訛揣今改正
爲巨室章注二十兩爲鎰疏禮記及國語俱云二十四兩爲鎰○【臣邦綏】按許氏說文鎰益同數登於十則滿又益倍之謂鎰則趙氏之云二十兩似爲有義
齊人伐燕勝之宣王問曰或謂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臣邦綏】按史記梁惠王之三十五年乙酉孟子始至梁其後二十三年當齊湣王之十年丁未齊人伐燕而孟子在齊是伐燕乃湣王時事按蘇氏古史及荀子所載皆從史記年月孟子作宣王時事與三書異考司馬温公通鑑齊人伐燕又作宣王十九年事與孟子大同小異
滕小國也章去邠踰梁山○【臣宗萬】按唐書邠州故作豳開元十三年以字類幽故改爲邠今惟孟子書用邠字
孟子注疏卷二下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