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二十 宋紀二
起閼逢困敦(甲子),盡強圉單閼,(丁卯)凡四年。
太祖文皇帝元嘉元年(甲子、四二四年)
春,正月,魏改元始光。
丙寅,魏安定殤王彌卒。
營陽王居喪無禮,好與左右狎暱,遊戲無度。特進致仕范泰上封事曰:「伏聞陛下時在後園,頗習武備,鼓鞞在宮,聲聞于外。黷武掖庭之內,諠譁省闥之間,非徒不足以威四夷,祗生遠近之怪。陛下踐阼,委政宰臣,實用高宗諒闇之美;而更親狎小人,懼非社稷至計,經世之道也。」不聽。泰,甯之子也。
南豫州刺史廬陵王義真,警悟愛文義,而性輕易,與太子左衞率謝靈運、員外常侍顏延之、慧琳道人情好款密。嘗云:「得志之日,以靈運、延之為宰相,慧琳為西豫州都督。」靈運,玄之孫也,性褊傲,不遵法度;朝廷但以文義處之,不以為有實用。靈運自謂才能宜參權要,常懷憤邑。延之,含之曾孫也,嗜酒放縱。
徐羨之等惡義真與靈運等遊,義真故吏范晏從容戒之,義真曰:「靈運空疏,延之隘薄,魏文帝所謂『古今文人類不護細行』者也;但性情所得,未能忘言於悟賞耳。」於是羨之等以為靈運、延之構扇異同,非毀執政,出靈運為永嘉太守,延之為始安太守。
義真至歷陽,多所求索,執政每裁量不盡與;義真深怨之,數有不平之言,又表求還都,諮議參軍廬江何尚之屢諫,不聽。時羨之等已密謀廢帝,而次立者應在義真;乃因義真與帝有隙,先奏列其罪惡,廢為庶人,徙新安郡。前吉陽令堂邑張約之上疏曰:「廬陵王少蒙先皇優慈之遇,長受陛下睦愛之恩,故在心必言,所懷必亮,容犯臣子之道,致招驕恣之愆。至於天姿夙成,實有卓然之美,宜在容養,錄善掩瑕,訓盡議方,進退以漸。今猥加剝辱,幽徙遠郡,上傷陛下常棣之篤,下令遠近恇然失圖。臣伏思大宋開基造次,根條未繁,宜廣樹藩戚,敦睦以道。人誰無過,貴能自新;以武皇之愛子,陛下之懿弟,豈可以其一眚,長致淪棄哉!」書奏,以約之為梁州府參軍,尋殺之。
夏,四月,甲辰,魏主東巡大寧。
秦王熾磐遣鎮南將軍吉毗等帥步騎一萬南伐白苟、車孚、崔提、旁為四國,皆降之。
徐羨之等以南兗州刺史檀道濟先朝舊將,威服殿省,且有兵衆,乃召道濟及江州刺史王弘入朝;五月,皆至建康,以廢立之謀告之。
甲申,謝晦以領軍府屋敗,悉令家人出外,聚將士於府內;又使中書舍人邢安泰、潘盛為內應。夜,邀檀道濟同宿,晦悚動不得眠,道濟就寢便熟,晦以此服之。
時帝於華林園為列肆,親自沽賣;又與左右引船為樂,夕,遊天淵池,卽龍舟而寢。乙酉詰旦,道濟引兵居前,羨之等繼其後,入自雲龍門;安泰等先誡宿衞,莫有禦者。帝未興,軍士進殺二侍者,傷帝指,扶出東閣,收璽綬,羣臣拜辭,衞送故太子宮。
侍中程道惠勸羨之等立皇弟南豫州刺史義恭。羨之等以宜都王義隆素有令望,又多符瑞,乃稱皇太后令,數帝過惡,廢為營陽王,以宜都王纂承大統,赦死罪以下。又稱皇太后令,奉還璽綬;幷廢皇后為營陽王妃,遷營陽王於吳。使檀道濟入守朝堂。王至吳,止金昌亭;六月,癸丑,羨之等使邢安泰就弒之。王多力,突走出昌門,追者以門關踣而弒之。
裴子野論曰:古者人君養子,能言而師授之辭,能行而傅相之禮。宋之敎誨,雅異於斯,居中則任僕妾,處外則近趨走。太子、皇子,有帥,有侍,是二職者,皆臺皁也。制其行止,授其法則,導達臧否,罔弗由之;言不及於禮義,識不達於今古,謹敕者能勸之以吝嗇,狂愚者或誘之以凶慝。雖有師傅,多以耆艾大夫為之;雖有友及文學,多以膏粱年少為之;具位而已,亦弗與遊。幼王臨州,長史行事;宣傳敎命,又有典籤;往往專恣,竊弄威權,是以本根雖茂而端良甚寡。嗣君沖幼,世繼姦回,雖惡物醜類,天然自出,然習則生常,其流遠矣。降及太宗,舉天下而棄之,亦昵比之為也。嗚呼!有國有家,其鑒之矣!
傅亮帥行臺百官奉法駕迎宜都王于江陵。祠部尚書蔡廓至尋陽,遇疾不堪前;亮與之別。廓曰:「營陽在吳,宜厚加供奉;一旦不幸,卿諸人有弒主之名,欲立於世,將可得邪!」時亮已與羨之議害營陽王,乃馳信止之,不及。羨之大怒曰:「與人共計議,如何旋背卽賣惡於人邪?」羨之等又遣使者殺前廬陵王義真於新安。
羨之以荊州地重,恐宜都王至,或別用人,乃亟以錄命除領軍將軍謝晦行都督荊 湘等七州諸軍事、荊州刺史,欲令居外為援,精兵舊將,悉以配之。
秋,七月,行臺至江陵,立行門於城南,題曰「大司馬門」。傅亮帥百僚詣門上表,進璽紱,儀物甚盛,宜都王時年十八,下敎曰:「猥以不德,謬降大命,顧己兢悸,何以克堪!輒當暫歸朝廷,展哀陵寢,幷與賢彥申寫所懷。望體其心,勿為辭費。」府州佐史並稱臣,請題牓諸門,一依宮省;王皆不許。敎州、府、國綱紀宥所統內見刑,原逋責。
諸將佐聞營陽、廬陵王死,皆以為疑,勸王不可東下。司馬王華曰:「先帝有大功於天下,四海所服;雖嗣主不綱,人望未改。徐羨之中才寒士,傅亮布衣諸生,非有晉宣帝、王大將軍之心明矣;受寄崇重,未容遽敢背德。畏廬陵嚴斷,將來必不自容;以殿下寬叡慈仁,遠近所知,且越次奉迎,冀以見德;悠悠之論,殆必不然。又,羨之等五人,同功並位,孰肯相讓!就懷不軌,勢必不行。廢主若存,慮其將來受禍,致此殺害;蓋由貪生過深,寧敢一朝頓懷逆志!不過欲握權自固,以少主仰待耳。殿下但當長驅六轡,以副天人之心。」王曰:「卿復欲為宋昌邪!」長史王曇首、南蠻校尉到彥之皆勸王行,曇首仍陳天人符應。王乃曰:「諸公受遺,不容背義。且勞臣舊將,內外充滿,今兵力又足以制物,夫何所疑!」乃命王華總後任,留鎮荊州。王欲使到彥之將兵前驅,彥之曰:「了彼不反,便應朝服順流;若使有虞,此師旣不足恃,更開嫌隙之端,非所以副遠邇之望也。」會雍州刺史褚叔度卒,乃遣彥之權鎮襄陽。
甲戌,王發江陵,引見傅亮,號泣,哀動左右。旣而問義真及少帝薨廢本末,悲哭嗚咽,侍側都莫能仰視。亮流汗沾背,不能對;乃布腹心於到彥之、王華等,深自結納。王以府州文武嚴兵自衞,臺所遣百官衆力不得近部伍。中兵參軍朱容子抱刀處王所乘舟戶外,不解帶者累旬。
魏主還宮。
秦王熾磐遣太子暮末帥征北將軍木弈干等步騎三萬出貂渠谷,攻河西白草嶺、臨松郡,皆破之,徙民二萬餘口而還。
八月,丙申,宜都王至建康,羣臣迎拜於新亭。徐羨之問傅亮曰:「王可方誰?」亮曰:「晉文、景以上人。」羨之曰:「必能明我赤心。」亮曰:「不然。」
丁酉,王謁初寧陵,還,止中堂。百官奉璽綬,王辭讓數四,乃受之,卽皇帝位于中堂。備法駕入宮,御太極前殿,大赦,改元,文武賜位二等。
戊戌,謁太廟。詔復廬陵王先封,迎其柩及孫脩華、謝妃還建康。
庚子,以行荊州刺史謝晦為真。晦將行,與蔡廓別,屏人問曰:「吾其免乎?」廓曰:「卿受先帝顧命,任以社稷,廢昏立明,義無不可。但殺人二兄而以之北面,挾震主之威,據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為難。」晦始懼不得去,旣發,顧望石頭城,喜曰:「今得脫矣!」
癸卯,徐羨之進位司徒,王弘進位司空,傅亮加開府儀同三司,謝晦進號衞將軍,檀道濟進號征北將軍。
有司奏車駕依故事臨華林園聽訟。詔曰:「政刑多所未悉;可如先者,二公推訊。」
帝以王曇首、王華為侍中,曇首領右衞將軍。華領驍騎將軍,朱容子為右軍將軍。
甲辰,追尊帝母胡婕妤曰章皇后。封皇弟義恭為江夏王,義宣為竟陵王,義季為衡陽王;仍以義宣為左將軍,鎮石頭。
徐羨之等欲卽以到彥之為雍州,帝不許;徵彥之為中領軍,委以戎政。彥之自襄陽南下,謝晦已至鎮,慮彥之不過己。彥之至楊口,步往江陵,深布誠款,晦亦厚自結納。彥之留馬及利劍、名刀以與晦,晦由此大安。
柔然紇升蓋可汗聞魏太宗殂,將六萬騎入雲中,殺掠吏民,攻拔盛樂宮。魏世祖自將輕騎討之,三日二夜至雲中。紇升蓋引騎圍魏主五十餘重,騎逼馬首,相次如堵;將士大懼,魏主顏色自若,衆情乃安。紇升蓋以弟子於陟斤為大將,魏人射殺之;紇升蓋懼,遁去。尚書令劉絜言於魏主曰:「大檀自恃其衆,必將復來,請俟收田畢,大發兵為二道,東西並進以討之。」魏主然之。
九月,丙子,立妃袁氏為皇后;耽之曾孫也。
冬,十月,吐谷渾威王阿柴卒。阿柴有子二十人,疾病,召諸子弟謂之曰:「先公車騎,以大業之故,捨其子拾虔而授孤;孤敢私於緯代而忘先君之志乎!我死,汝曹當奉慕璝為主。」緯代者,阿柴之長子;慕璝者,阿柴之母弟、叔父烏紇提之子也。
阿柴又命諸子各獻一箭,取一箭授其弟慕利延使折之,慕利延折之。又取十九箭使折之,慕利延不能折。阿柴乃諭之曰:「汝曹知之乎?孤則易折,衆則難摧。汝曹當戮力一心,然後可以保國寧家。」言終而卒。
慕璝亦有才略,撫秦、涼失業之民及氐、羌雜種至五六百落,部衆轉盛。
十二月,魏主命安集將軍長孫翰、安北將軍尉眷北擊柔然,魏主自將屯柞山。柔然北遁,諸軍追之,大獲而還。翰,肥之子也。
詔拜營陽王母張氏為營陽太妃。
林邑王范陽邁寇日南、九德諸郡。
宕昌王梁彌怱遣子彌黃入見于魏。宕昌,羌之別種也。羌地東接中國,西通西域,長數千里,各有酋帥,部落分地,不相統攝;而宕昌最強,有民二萬餘落,諸種畏之。
夏主將廢太子璝而立少子酒泉公倫。璝聞之,將兵七萬北伐倫。倫將騎三萬拒之,戰于高平,倫敗死。倫兄太原公昌將騎一萬襲璝,殺之,幷其衆八萬五千,歸于統萬。夏主大悅,立昌為太子。
夏主好自矜大,名其四門:東曰招魏,南曰朝宋,西曰服涼,北曰平朔。
文帝元嘉二年(乙丑、四二五年)
春,正月,徐羨之、傅亮上表歸政,表三上,帝乃許之。丙寅,始親萬機。羨之仍遜位還第;徐佩之、程道惠及吳興太守王韶之等並謂非宜,敦勸甚苦,乃復奉詔視事。
辛未,帝祀南郊,大赦。
己卯,魏主還平城。
二月,燕有女子化為男;燕主以問羣臣,沿書左丞傅權對曰:「西漢之末,雌雞化為雄,猶有王莽之禍。況今女化為男,臣將為君之兆也。」
三月,丙寅,魏主尊保母竇氏為保太后。密后之殂也,世祖尚幼,太宗以竇氏慈良,有操行,使保養之。竇氏撫視有恩,訓導有禮,世祖德之,故加以尊號,奉養不異所生。
丁巳,魏以長孫嵩為太尉,長孫翰為司徒,奚斤為司空。
夏,四月,秦王熾磐遣平遠將軍叱盧犍等襲河西鎮南將軍沮渠白蹄於臨松,擒之,徙其民五千餘戶于枹罕。
魏主遣龍驤將軍步堆等來聘,始復通好。
六月,武都惠文王楊盛卒。初,盛聞晉亡,不改義熙年號,謂世子玄曰:「吾老矣,當終為晉臣,汝善事宋帝。」及盛卒,玄自稱都督隴右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遣使來告喪,始用元嘉年號。
秋,七月,秦王熾磐鎮南將軍吉毗等南擊黑水羌酋丘擔,大破之。
八月,夏武烈帝殂,葬嘉平陵,廟號世祖;太子昌卽皇帝位。大赦,改元承光。
王弘自以始不預定策,不受司空;表讓彌年,乃許之。乙酉,以弘為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冬,十月,丘擔以其衆降秦,秦以擔為歸善將軍;拜折衝將軍乞伏信帝為平羌校尉以鎮之。
癸卯,魏主大伐柔然,五道並進;長孫翰等從東道,出黑漠,廷尉卿長孫道生等出白、黑二漠之間,魏主從中道,東平公娥清出栗園,奚斤等從西道,出爾寒山。諸軍至漠南,舍輜重,輕騎,齎十五日糧,度漠擊之。柔然部落大驚,絕迹北走。
十一月,以武都世子玄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初,會稽孔甯子為帝鎮西諮議參軍,及卽位,以甯子為步兵校尉;與侍中王華並有富貴之願,疾徐羨之、傅亮專權,日夜構之於帝。會謝晦二女當適彭城王義康、新野侯義賓,遣其妻曹氏及長子世休送女至建康。帝欲誅羨之、亮,幷發兵討晦,聲言當伐魏,又言拜京陵,治行裝艦。亮與晦書曰:「薄伐河朔,事猶未已,朝野之慮,憂懼者多。」又言:「朝士多諫北征,上當遣外監萬幼宗往相諮訪。」時朝廷處分異常,其謀頗泄。
文帝元嘉三年(丙寅、四二六年)
春,正月,謝晦弟黃門侍郎〈日爵〉馳使告晦,晦猶謂不然,以傅亮書示諮議參軍何承天曰;「計幼宗二日必至。傅公慮我好事,故先遣此書。」承天曰:「外間所聞,咸謂西討已定,幼宗豈有上理!」晦尚謂虛妄,使承天豫立答詔啟草,言伐虜宜須明年。江夏內史程道惠得尋陽人書,言「朝廷將有大處分,其事已審」,使其輔國府中兵參軍樂冏封以示晦。晦問承天曰:「若果爾,卿令我云何?」對曰:「蒙將軍殊顧,常思報德。事變至矣,何敢隱情!然明日戒嚴,動用軍法,區區所懷,懼不得盡。」晦懼曰:「卿豈欲我自裁邪?」承天曰:「尚未至此。以王者之重,舉天下以攻一州,大小旣殊,逆順又異。境外求全,上計也。其次,以腹心將兵屯義陽,將軍自帥大衆戰於夏口;若敗,卽趨義陽以出北境,其次也。」晦良久曰:「荊州用武之地,兵糧易給,聊且決戰,走復何晚!」乃使承天造立表檄;又與衞軍諮議參軍琅邪顏卲謀舉兵,卲飲藥而死。
晦立幡戒嚴,謂司馬庾登之曰:「今當自下,欲屈卿以三千人守城,備禦劉粹。」登之曰:「下官親老在都,又素無部衆,情計二三,不敢受此旨。」晦仍問諸將佐:「戰士三千足守城否?」南蠻司馬周超對曰:「非徒守城而已,若有外寇,可以立功。」登之因曰:「超必能辨,下官請解司馬、南郡以授之。」晦卽於坐命超為司馬,領南義陽太守。轉登之為長史,南郡如故。登之,蘊之孫也。
帝以王弘、檀道濟始不預廢弒之謀,弘弟曇首又為帝所親委,事將發,密使報弘,且召道濟,欲使討晦。王華等皆以為不可,帝曰:「道濟止於脅從,本非創謀。殺害之事,又所不關;吾撫而使之,必將無慮。」乙丑,道濟至建康。
丙寅,下詔暴羨之、亮、晦殺營陽、廬陵王之罪,命有司誅之,且曰:「晦據有上流,或不卽罪,朕當親帥六師為其過防。可遣中領軍到彥之卽日電發,征北將軍檀道濟駱驛繼路,符衞軍府州,以時收翦,已命雍州刺史劉粹等斷其走伏。罪止元凶,餘無所問。」
是日,詔召羨之、亮。羨之行至西明門外,謝〈日爵〉正直,遣報亮云:「殿內有異處分。」亮辭以嫂病暫還,遣使報羨之,羨之還西州,乘內人問訊車出郭,步走至新林,入陶竈中自經死。亮乘車出郭門,乘馬奔兄迪墓,屯騎校尉郭泓收之。至廣莫門,上遣中書舍人以詔書示亮,幷謂曰:「以公江陵之誠,當使諸子無恙。」亮讀詔書訖,曰:「亮受先帝布衣之眷,遂蒙顧託。黜昏立明,社稷之計也。欲加之罪,其無辭乎!」於是誅亮而徙其妻子於建安;誅羨之二子,而宥其兄子佩之。又誅晦子世休,收繫謝〈日爵〉。
帝將討謝晦,問策於檀道濟,對曰:「臣昔與晦同從北征,入關十策,晦有其九,才略明練,殆為少敵。然未嘗孤軍決勝,戎事恐非其長。臣悉晦智,晦悉臣勇。今奉王命以討之,可未陳而擒也。」丁卯,徵王弘為侍中、司徒、錄尚書事、揚州刺史,以彭城王義康為都督荊 湘等八州諸軍事、荊州刺史。
樂冏復遣使告謝晦以徐、傅及〈日爵〉等已誅。晦先舉羨之、亮哀,次發子弟凶問,旣而自出射堂勒兵。晦從高祖征討,指麾處分,莫不曲盡其宜,數日間,四遠投集,得精兵三萬人。乃奉表稱羨之、亮等忠貞,橫被冤酷。且言:「臣等若志欲執權,不專為國,初廢營陽,陛下在遠,武皇之子尚有童幼,擁以號令,誰敢非之!豈得泝流三千里,虛館七旬,仰望鸞旗者哉!故廬陵王,於營陽之世積怨犯上,自貽非命。不有所廢,將何以興!耿弇不以賊遺君、父,臣亦何負於宋室邪!此皆王弘、王曇首、王華險躁猜忌,讒構成禍。今當舉兵以除君側之惡。」
秦王熾磐復遣使如魏,請用師于夏。
初,袁皇后生皇子劭,后自詳視,使馳白帝曰:「此兒形貌異常,必破國亡家,不可舉。」卽欲殺之。帝狼狽至后殿戶外,手撥幔禁之,乃止。以尚在諒闇,故祕之。閏月,丙戌,始言劭生。
帝下詔戒嚴,大赦,諸軍相次進路以討謝晦。晦以弟遯為竟陵內史,將萬人總留任,帥衆二萬發江陵,列舟艦自江津至于破冢,旌旗蔽日,歎曰:「恨不得以此為勤王之師!」
晦欲遣兵襲湘州刺史張卲,何承天以卲兄益州刺史茂度與晦善,曰:「卲意趣未可知,不宜遽擊之。」晦以書招卲,卲不從。
二月,戊午,以金紫光祿大夫王敬弘為尚書左僕射,建安太守鄭鮮之為右僕射。敬弘,廙之曾孫也。
庚申,上發建康。命王弘與彭城王義康居守,入居中書下省;侍中殷景仁參掌留任;帝姊會稽長公主留止臺內,總攝六宮。
謝晦自江陵東下,何承天留府不從。晦至江口,到彥之已至彭城洲。庾登之據巴陵,畏懦不敢進;會霖雨連日,參軍劉和之曰:「彼此共有雨耳;檀征北尋至,東軍方強,惟宜速戰。」登之恇怯,使小將陳祐作大囊,貯茅懸於帆檣,云可以焚艦,用火宜須晴,以緩戰期。晦然之,停軍十五日。乃使中兵參軍孔延秀攻將軍蕭欣於彭城洲,破之。又攻洲口柵,陷之。諸將咸欲退還夏口,到彥之不可。乃保隱圻。晦又上表自訟,且自矜其捷,曰:「陛下若梟四凶於廟庭,懸三監於絳闕,臣便勒衆旋旗,還保所任。」
初,晦與徐羨之、傅亮為自全之計:以為晦據上流,而檀道濟鎮廣陵,各有強兵,足以制朝廷;羨之、亮居中秉權,可得持久。及聞道濟帥衆來上,惶懼無計。
道濟旣至,與到彥之軍合,牽艦緣岸。晦始見艦數不多,輕之,不卽出戰。至晚,因風帆上,前後連咽;西人離沮,無復鬬心。戊辰,臺軍至忌置洲尾,列艦過江,晦軍一時皆潰。晦夜出,投巴陵,得小船還江陵。
先是,帝遣雍州刺史劉粹自陸道帥步騎襲江陵,至沙橋;周超帥萬餘人逆戰,大破之,士衆傷死者過半。俄而晦敗問至。初,晦以粹善,以粹子曠之為參軍;帝疑之,王弘曰:「粹無私,必無憂也。」及受命南討,一無所顧,帝以此嘉之。晦亦不殺曠之,遣還粹所。
丙子,帝自蕪湖東還。
晦至江陵,無他處分,唯愧謝周超而已。其夜,超捨軍單舸詣到彥之降。晦衆散略盡,乃攜其弟遯等七騎北走。遯肥壯,不能乘馬,晦每待之,行不得速。己卯,至安陸延頭,為戍主光順之所執,檻送建康。
到彥之至馬頭,何承天自歸。彥之因監荊州府事,以周超為參軍;劉粹以沙橋之敗告,乃執之。於是誅晦、〈日爵〉、遯及其兄弟之子,幷同黨孔延秀、周超等。晦女彭城王妃被髮徒跣,與晦訣曰:「大丈夫當橫尸戰場,柰何狼藉都市!」庾登之以無任,免官禁錮;何承天及南蠻行參軍新興王玄謨等皆見原。晦之走也,左右皆棄之,唯延陵蓋追隨不捨,帝以蓋為鎮軍功曹督護。
晦之起兵,引魏南蠻校尉王慧龍為援。慧龍帥衆一萬拔思陵戍,進圍項城,聞晦敗,乃退。
益州刺史張茂度受詔襲江陵;晦敗,茂度軍始至白帝。議者疑茂度有貳心,帝以茂度弟卲有誠節,赦不問,代還。
三月,辛巳,帝還建康,徵謝靈運為祕書監,顏延之為中書侍郎,賞遇甚厚。
帝以慧琳道人善談論,因與議朝廷大事,遂參權要,賓客輻湊,門車常有數十兩,四方贈賂相係,方筵七八,座上恆滿。琳著高屐,披貂裘,置通呈、書佐。會稽孔覬嘗詣之,遇賓客填咽,暄涼而已。覬慨然曰:「遂有黑衣宰相,可謂冠屨失所矣!」
夏,五月,乙未,以檀道濟為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到彥之為南豫州刺史。遣散騎常侍袁渝等十六人分行諸州郡縣,觀察吏政,訪求民隱;又使郡縣各言損益。丙午,上臨延賢堂聽訟,自是每歲三訊。
左僕射王敬弘,性恬淡,有重名;關署文案,初不省讀。嘗預聽訟,上問以疑獄,敬弘不對。上變色,問左右:「何故不以訊牒副僕射?」敬弘曰:「臣乃得訊牒讀之,正自不解。」上甚不悅,雖加禮敬,不復以時務及之。
六月,以右衞將軍王華為中護軍,侍中如故。華以王弘輔政,王曇首為上所親任,與己相埒,自謂力用不盡,每歎息曰:「宰相頓有數人,天下何由得治!」是時,宰相無常官,唯人主所與議論政事、委以機密者,皆宰相也,故華有是言。亦有任侍中而不為宰相者;然尚書令 僕、中書監 令、侍中、侍郎、給事中,皆當時要官也。
華與劉湛、王曇首、殷景仁俱為侍中,風力局幹,冠冕一時。上嘗與四人於合殿宴飲,甚悅。旣罷出,上目送良久,歎曰:「此四賢,一時之秀,同管喉脣,恐後世難繼也!」
黃門侍郎謝弘微與華等皆上所重,當時號曰五臣。弘微,琰之從孫也。精神端審,時然後言,婢僕之前不妄語笑;由是尊卑大小,敬之若神。從叔混特重之,常曰:「微子異不傷物,同不害正,吾無間然。」
上欲封王曇首、王華等,拊御牀曰:「此坐非卿兄弟,無復今日。」因出封詔以示之。曇首固辭曰:「近日之事,賴陛下英明,罪人斯得;臣等豈可因國之災以為身幸!」上乃止。
魏主詔問公卿:「今當用兵,赫連、蠕蠕,二國何先?」長孫嵩、長孫翰、奚斤皆曰:「赫連土著,未能為患。不如先伐蠕蠕,若追而及之,可以大獲;不及,則獵於陰山,取其禽獸皮角以充軍實。」太常崔浩曰:「蠕蠕鳥集獸逃,舉大衆追之則不能及,輕兵追之又不足以制敵。赫連氏土地不過千里,政刑殘虐,人神所棄,宜先伐之。」尚書劉絜、武京侯安原請先伐燕。於是魏主自雲中西巡至五原,因畋於陰山,東至和兜山。秋,八月,還平城。
詔殿中將軍吉恆聘于魏。
燕太子永卒,立次子翼為太子。
秦王熾磐伐河西,至廉川,遣太子暮末等步騎三萬攻西安,不克,又攻番禾。河西王蒙遜發兵禦之,且遣使說夏主,使乘虛襲枹罕。夏主遣征南大將軍呼盧古將騎二萬攻苑川,車騎大將軍韋伐將騎三萬攻南安。熾磐聞之,引歸。九月,徙其境內老弱、畜產於澆河及莫河仍寒川,留左丞相曇達守枹罕。韋伐攻拔南安,獲秦秦州刺史翟爽、南安太守李亮。
吐谷渾握逵等帥部衆二萬落叛秦,奔昴川,附於吐谷渾王慕璝。
大旱,蝗。
左光祿大夫范泰上表曰:「婦人有三從之義,無自專之道。謝晦婦女猶在尚方,唯陛下留意。」有詔原之。
魏主聞夏世祖殂,諸子相圖,國人不安,欲伐之。長孫嵩等皆曰:「彼若城守,以逸待勞,大檀聞之,乘虛入寇,此危道也。」崔浩曰:「往年以來,熒惑再守羽林、鉤己而行,其占秦亡。今年五星幷出東方,利以西伐。天人相應,不可失也。」嵩固爭之,帝大怒,責嵩在官貪汚,命武士頓辱之。於是遣司空奚斤帥四萬五千人襲蒲阪,宋兵將軍周幾帥萬人襲陝城,以河東太守薛謹為鄉導。謹,辯之子也。
魏主欲以中書博士平棘李順總前驅之兵,訪於崔浩,浩曰:「順誠有籌略,然臣與之婚姻,深知其為人果於去就,不可專委。」帝乃止。浩與順由是有隙。
冬,十月,丁巳,魏主發平城。
秦左丞相曇達與夏呼盧古戰於嵻〈山良〉山,曇達兵敗。十一月,呼盧古、韋伐進攻枹罕。秦王熾磐遷保定連。呼盧古入南城,鎮京將軍趙壽生帥死士三百人力戰,卻之。呼盧古、韋伐又攻沙州刺史出連虔于湟河,虔遣後將軍乞伏萬年擊敗之。又攻西平,執安西將軍庫洛干,阬戰士五千餘人,掠民二萬餘戶而去。
仇池氐楊興平求內附。梁、南秦二州刺史吉翰遣始平太守龐諮據武興。氐王楊玄遣其弟難當將兵拒諮,諮擊走之。
魏主行至君子津,會天暴寒,冰合,戊寅,帥輕騎二萬濟河襲統萬。壬午,冬至,夏主方燕羣臣,魏師奄至,上下驚擾。魏主軍於黑水,去城三十餘里。夏主出戰而敗,退走入城。門未及閉,內三郎豆代田帥衆乘勝入西宮,焚其西門;宮門閉,代田踰宮垣而出。魏主拜代田勇武將軍。魏軍夜宿城北,癸未,分兵四掠,殺獲數萬,得牛馬十餘萬。魏主謂諸將曰:「統萬未可得也,他年當與卿等取之。」乃徙其民萬餘家而還。
夏弘農太守曹達聞周幾將至,不戰而走;魏師乘勝長驅,遂入三輔。會幾卒于軍中,蒲阪守將東平公乙斗聞奚斤將至,遣使詣統萬告急。使者至統萬,魏軍已圍其城;還,告乙斗曰:「統萬已敗矣。」乙斗懼,棄城西奔長安,斤遂克蒲阪。夏主之弟助興先守長安,乙斗至,與助興棄長安,西奔安定。十二月,斤入長安,秦、雍氐羌皆詣斤降。河西王蒙遜及氐王楊玄聞之,皆遣使附魏。
前吳郡太守徐佩之聚黨百餘人,謀以明年正會於殿中作亂,事覺,壬戌,收斬之。
營陽太妃張氏卒。
秦征南將軍吉毗鎮南漒,隴西人辛澹帥戶三千據城逐毗,毗走還枹罕,澹南奔仇池。
魏初得中原,民多逃隱。天興中,詔采諸漏戶,令輸繒帛;於是自占為紬繭羅縠戶者甚衆,不隸郡縣;賦役不均。是歲,始詔一切罷之,以屬郡縣。
文帝元嘉四年(丁卯、四二七年)
春,正月,辛巳,帝祀南郊。
乙酉,魏主還平城。統萬徙民在道多死,能至平城者什纔六七。
己亥,魏主如幽州。夏主遣平原公定帥衆二萬向長安。魏主聞之,伐木陰山,大造攻具,再謀伐夏。
山羌叛秦。二月,秦王熾磐遣左丞相曇達招慰武始諸羌,征南將軍吉毗招慰洮陽諸羌。羌人執曇達送夏;吉毗為羌所擊,奔還,士馬死傷者什八九。
魏主還平城。
乙卯,帝如丹徒;己巳,謁京陵。初,高祖旣貴,命藏微時耕具以示子孫。帝至故宮,見之,有慚色。近侍或進曰:「大舜躬耕歷山,伯禹親事水土。陛下不覩遺物,安知先帝之至德,稼穡之艱難乎!」
二月,丙子,魏主遣高涼王禮鎮長安。禮,斤之孫也。又詔執金吾桓貸造橋於君子津。
丁丑,魏廣平王連卒。
丁亥,帝還建康。
戊子,尚書右僕射鄭鮮之卒。
秦王熾磐以輔國將軍段暉為涼州刺史,鎮樂都;平西將軍麴景為沙州刺史,鎮西平;寧朔將軍出連輔政為梁州刺史,鎮赤水。
夏,四月,丁未,魏員外散騎常侍步堆等來聘。
庚戌,以廷尉王徽之為交州刺史,徵前刺史杜弘文。弘文有疾,自輿就路;或勸之待病癒,弘文曰:「吾杖節三世,常欲投軀帝庭,況被徵乎!」遂行,卒於廣州。弘文,慧度之子也。
魏奚斤與夏平原公定相持於長安。魏主欲乘虛伐統萬,簡兵練士,部分諸將,命司徒長孫翰等將三萬騎為前驅,常山王素等將步兵三萬為後繼,南陽王伏真等將步兵三萬部送攻具,將軍賀多羅將精騎三千為前候。素,遵之子也。五月,魏主發平城,命龍驤將軍代人陸俟督諸軍鎮大磧以備柔然。辛巳,濟君子津。
壬午,中護軍王華卒。
魏主至拔鄰山,築城,捨輜重,以輕騎三萬倍道先行。羣臣咸諫曰:「統萬城堅,非朝夕可拔。今輕車討之,進不可克,退無所資,不若與步兵、攻具一時俱往。」帝曰:「用兵之術,攻城最下;必不得已,然後用之。今以步兵、攻具皆進,彼必懼而堅守。若攻不時拔,食盡兵疲,外無所掠,進退無地。不如以輕騎直抵其城,彼見步兵未至,意必寬弛;吾羸形以誘之,彼或出戰,則成擒矣。所以然者,吾之軍士去家二千餘里,又隔大河,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者也。故以之攻城則不足,決戰則有餘矣。」遂行。
六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魏主至統萬,分軍伏於深谷,以少衆至城下。夏將狄子玉降魏。言:「夏主聞有魏師,遣使召平原公定,定曰:『統萬堅峻,未易攻拔。待我擒奚斤,然後徐往,內外擊之,蔑不濟矣。』故夏主堅守以待之。」魏主患之,乃退軍以示弱,遣娥清及永昌王健帥騎五千西掠居民。
魏軍士有得罪亡奔夏者,言魏軍糧盡,士卒食菜,輜重在後,步兵未至,宜急擊之。夏主從之,甲辰,將步騎三萬出城。長孫翰等皆言:「夏兵步陳難陷,宜避其鋒。」魏主曰:「吾遠來求賊,惟恐不出。今旣出矣。乃避而不擊,彼奮我弱,非計也。」遂收衆偽遁,引而疲之。
夏兵為兩翼,鼓譟追之,行五六里,會有風雨從東南來,揚沙晦冥。宦者趙倪,頗曉方術,言於魏主曰:「今風雨從賊上來,我向之,彼背之,天不助人;且將士飢渴,願陛下攝騎避之,更待後日。」崔浩叱之曰:「是何言也!吾千里制勝,一日之中,豈得變易!賊貪進不止,後軍已絕,宜隱軍分出,掩擊不意。風道在人,豈有常也!」魏主曰:「善!」乃分騎為左右隊以掎之。魏主馬蹶而墜,幾為夏兵所獲;拓跋齊以身捍蔽,決死力戰,夏兵乃退。魏主騰馬得上,刺夏尚書斛黎文,殺之,又殺騎兵十餘人,身中流矢,奮擊不輟,夏衆大潰。齊,翳槐子玄孫也。
魏人乘勝逐夏主至城北,殺夏主之弟河南公滿及兄子蒙遜,死者萬餘人。夏主不及入城,遂奔上邽。魏主微服逐奔者,入其城;拓跋齊固諫,不聽。夏人覺之,諸門悉閉;魏主因與齊等入其宮中,得婦人裙,繫之槊上,魏主乘之而上,僅乃得免。會日暮,夏尚書僕射問至奉夏主之母出走,長孫翰將八千騎追夏主至高平,不及而還。
乙巳,魏主入城,獲夏王、公、卿、將、校及諸母、后妃、姊妹、宮人以萬數,馬三十餘萬匹,牛羊數千萬頭,府庫珍寶、車旗、器物不可勝計,頒賜將士有差。
初,夏世祖性豪侈,築統萬城,高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廣十步,宮牆高五仞,其堅可以厲刀斧。臺榭壯大,皆雕鏤圖畫,被以綺繡,窮極文采。魏主顧謂左右曰:「蕞爾國而用民如此,欲不亡得乎!」
得夏太史令張淵、徐辯,復以為太史令。得故晉將毛脩之、秦將軍庫洛干,歸庫洛干於秦,以毛脩之善烹調,用為太官令。魏主見夏著作郎天水趙逸所為文,譽夏主太過,怒曰:「此豎無道,何敢如是!誰所為邪?當速推之!」崔浩曰:「文士褒貶,多過其實,蓋非得已,不足罪也。」乃止。魏主納夏世祖三女為貴人。
奚斤與夏平原公定猶相拒於長安。魏主命宗正娥清、太僕丘堆帥騎五千略地關右。定聞統萬已破,遂奔上邽;斤追至雍,不及而還。清、堆攻夏貳城,拔之。
魏主詔斤等班師。斤上言:「赫連昌亡保上邽,鳩合餘燼,未有蟠據之資;今因其危,滅之為易。請益鎧馬,平昌而還。」魏主不許。斤固請,乃許之,給斤兵萬人,遣將軍劉拔送馬三十匹,幷留娥清、丘堆使共擊夏。
辛酉,魏主自統萬東還,以常山王素為征南大將軍、假節,與執金吾桓貸、莫雲留鎮統萬。雲,題之弟也。
秦王熾磐還枹罕。
秋,七月,己卯,魏主至柞嶺。柔然寇雲中,聞魏已克統萬,乃遁去。
秦王熾磐謂羣臣曰:「孤知赫連氏必無成,冒險歸魏,今果如孤言。」八月,遣其叔父平遠將軍渥頭等入貢于魏。
壬子,魏主還至平城,以所獲頒賜留臺百官有差。
魏主為人,壯健鷙勇,臨城對陳,親犯矢石,左右死傷相繼,神色自若;由是將士畏服,咸盡死力。性儉率,服御飲膳,取給而已。羣臣請增峻京城及脩宮室曰:「易云:『王公設險,以守其國。』又蕭何云:『天子以四海為家,不壯不麗,無以重威。』」帝曰:「古人有言:『在德不在險。』屈丐蒸土築城而朕滅之,豈在城也?今天下未平,方須民力,土功之事,朕所未為。蕭何之對,非雅言也。」每以為財者軍國之本,不可輕費。至於賞賜,皆死事勳績之家,親戚貴寵未嘗橫有所及。命將出師,指授節度,違之者多致負敗。明於知人,或拔士於卒伍之中,唯其才用所長,不論本末。聽察精敏,下無遁情,賞不違賤,罰不避貴,雖所甚愛之人,終無寬假。常曰:「法者,朕與天下共之,何敢輕也。」然性殘忍,果於殺戮,往往已殺而復悔之。
九月,丁酉,安定民舉城降魏。
氐王楊玄遣將軍苻白作圍秦梁州刺史出連輔政于赤水;城中糧盡,民執輔政以降。輔政至駱谷,逃還。冬,十月,秦以驍騎將軍吳漢為平南將軍、梁州刺史,鎮南漒。
十一月,魏主遣司馬公孫軌兼大鴻臚,持節策拜楊玄為都督荊 梁等四州諸軍事、梁州刺史、南秦王。及境,玄不出迎;軌責讓之,欲奉策以還,玄懼而郊迎。魏主善之,以軌為尚書。軌,表之子也。
十二月,秦梁州刺史吳漢為羣羌所攻,帥戶二千還于枹罕。
魏主行如中山;癸卯,還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