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注疏卷六下


  漢趙氏注 宋孫奭音義并疏
  滕文公章句下
  公孫丑問曰。不見諸侯何義。注丑怪孟子不肯每輒應諸侯之聘。不見之於義謂何也。孟子曰古者不爲臣不見。注古者不爲臣不肯見。不義而富且貴者也。段于木。踰垣而辟之。泄柳閉門而不納。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見矣。注孟子言魏文侯。魯繆公。有好善之心。而此二人距之太甚。迫窄。則可以見之。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往拜其門。注陽貨。魯大夫也。孔子。士也。陽貨矙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蒸豚。孔子亦矙其亡也。而往拜之。當是時。陽貨先。豈得不見。注矙視也。陽貨視孔子亡而饋之者。欲使孔子來答。恐其便答拜使人也。孔子矙其亡者。心不欲見陽貨也。論語曰。饋孔子豚。孟子曰。蒸豚。豚非大牲。故用熟饋也。是時陽貨先加禮。豈得不往拜見之哉。曾子曰。脅肩諂笑。病于夏畦。注脅肩。竦體也。諂笑。強笑也。病。極也。言其意苦勞極。甚於仲夏之月。治畦灌園之勤也。子路曰。未同而言。觀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注未同。志未合也。不可與言而與之言。謂之失言也。觀其色。赧赧然面赤心不正之貌也。由。子路名。子路剛直。故曰非由所知也。由是觀之。則君子之所養。可知已矣。注孟子言由是觀曾子子路之言。以觀君子之所養志可知矣。謂君子養正氣。不以入邪也。音義【辟。音避。内音納。繆。音穆。矙。或作瞰。同音勘。使。所吏切。脅。虚業切。又許及切。畦。胡圭切。竦。音聳。強。其文切。赧。女簡切。】疏【正義曰。此章言道異不謀。迫斯強之。段泄已甚。矙亡得其宜。正已直行。不納於邪。赧然不接。傷若夏畦也。公孫丑問曰。不見諸侯何義。丑怪孟子不見諸侯。故問之曰。不見諸侯其義謂何也。孟子曰。古者不爲臣不見至可知己矣。孟子答之公孫丑。言古之不爲臣者。不肯見不義。而饕富貴者也。如段干木。踰垣墻而避魏文侯於外。泄柳閉門而拒魯繆公於内。然皆不見之者。是皆文侯。繆公。而就見已甚迫。切斯可以見矣。然干木。泄柳。且不見之耳。陽貨欲願見於孔子。而畏孔子惡已之無禮而不見之。意以謂已爲大夫而有遺賜。孔子但爲之士。彼不得受其遺賜於其家。則必往謝已門。故陽貨視孔子不在。遂饋孔子蒸豚之禮。然而孔子至後。亦以視陽貨不在。乃往其門而拜謝之。故當是之時。陽貨豈先不得見孔子。以其不合視孔子不在乃饋蒸豚。孔子所以不欲見。亦復視其亡而往謝之也。蒸豚。熟豚也。曾子又有云脅肩諂笑。竦縮其身。強容而笑者。其勞苦有甚於夏之五六月而灌園也。治畦曰灌園也。子路有云。未合其志而與之言。觀其色赧赧然。面赤而心不正者非我之所知也。由子路自稱名也。孟子曰。由此數者觀之。則君子之所養以義。可得而知矣。蓋就此數者論之。孟子必答公孫丑以此者。則孟子不見諸侯。是亦分也。義也。公孫丑乃不知之。柰之何哉。今且以孟子不見諸侯。必以段干泄柳爲言者。蓋謂魏文魯繆二君欲見此二子。如此之迫切。而二子尚不見之。而況己往見諸侯哉。必以陽貨爲言者。蓋謂孔子不見陽貨者。乃陽貨自取之爾。今己之不見諸侯者。亦以諸侯不禮於我矣。必以曾子所謂而言者。蓋謂已如往見諸侯。亦是脅肩諂笑者也。必以子路所謂而言者。蓋謂已如就見諸侯。亦是未同而觀其色。赧赧然之人也。此孟子所以執此。而喻其意於公孫丑也。說文云。畦。菜畦也。是知。即園也。注論語曰饋孔子豚。○正義曰。案孔安國傳云。陽貨欲使孔子往謝。故遺孔子豚。陽貨。陽虎也。名虎字貨。爲季氏家臣。而專魯國之政。欲見孔子。將使之仕也。豚。豕之小者。故論語於陽貨篇云。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懷寶而迷邦。可謂仁乎。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歲不我與。孔子曰諾。吾將仕矣。凡此是其事也。注子路剛直○正義曰。案孔子弟子列傳云。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是爲剛直也。後死於衛。】
  戴盈之曰。什一去關市之征。今兹未能。請輕之以待來年。然後已。何如。注戴盈之。宋大夫。問孟子欲使君去關市征稅。復古行什一之賦。今年未能盡去。且使輕之。待來年。然後復古何如。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鄰之雞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請損之。月攘一雞。以待來年。然後已。如知其非義。斯速已矣。何待來年。注攘。取也。取自來之物也。孟子以此爲喻。知攘之惡當即止。何可損少。月取一雞。待來年乃止乎。謂盈之之言。若此類者也。音義【去。起呂切。攘。如羊切。】疏【正義曰。此章言從善改非。坐而待旦。知而爲之。罪重於故。譬猶攘雞。多少同盜。變惡速然後可也。戴盈之曰什一去關市之征。今兹未能請輕之以待來年。戴盈之。即戴不勝。字盈之也。爲宋國之大夫。問於孟子曰。欲使宋君去關市之征稅。今年未能盡去。且使輕取之。以待來年。然後盡去之。如之何。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鄰之雞至何待來年。孟子以此比喻之。以答盈之之言非也。言今有人日日攘取其鄰家之雞者。或有人告之曰。此攘雞乃小人盜賊之道。非君子大公至正之道也。乃曰請損之。但月攘一雞以待來年。然後止而勿攘。今子如知宋君取關市之稅爲非義。若此攘雞之非道。斯可速而止之耳。何可待來年然後已乎。此孟子所以告之是耳。】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敢問何也。注公都子。孟子弟子。外人。他人論議者也。好辯。言孟子好與楊墨之徒辯爭。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注曰我不得已耳。欲救正道。懼爲邪說所亂。故辯之也。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當堯之時。水逆行。汜濫於中國。蛇龍居之。民無所定。下者爲巢。上者爲營窟。注天下之生生以來也。迭有治亂。非一世。水生蛇龍。水盛。則蛇龍居民之地也。民患水避之。故無定居。卑下者於樹上爲巢。猶鳥之巢也。上者。高原之上也。鑿岸而營度之。以爲窟穴而處之。書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注尚書逸篇。洪水逆行。洚洞無涯。故曰洚水也。洪。大也。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驅蛇龍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險阻既遠。鳥獸之害人者消。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注堯使禹治洪水。通九州。故曰掘地而注之海也。菹。澤生草者也。今青州謂澤有草爲菹。水流行於地而去之。民人下高就平土。故遠險阻也。水去。故鳥獸害人者消盡也。堯舜既沒。聖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壞宮室以爲汙池。民無所安息。棄田以爲園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說暴行又作。園囿汙池。沛澤多而禽獸至。注暴。亂也。亂君更興。殘壞民室屋。以其處爲汚池。棄五穀之田以爲園囿。長逸遊而棄本業。使民不得衣食。有飢寒並至之厄。其小人則放辟邪侈。故作邪偽之說。爲姦寇之行。沛草木之所生也。澤。水也。至。衆也。田疇不墾。故禽獸衆多。謂羿桀之時也。及紂之身。天下又大亂。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三年討其君。驅飛廉於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驅虎豹犀象而遠之。天下大悅。注奄。東方無道國。武王伐紂。至于孟津。還歸二年。復伐。前後三年也。飛廉。紂諛臣。驅之海隅而戮之。猶舜放四罪也。滅與紂共爲亂政者。五十國也。奄大國。故特伐之。尚書多方曰王來自奄。書曰。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佑啓我後人。咸以正無缺。注書。尚書逸篇也。丕。大。顯。明。承。纘。烈。光也。言文王大顯明王道。武王大纘承夫光烈。佑開後人。謂成康皆行正道。無虧缺也。此周公輔相以撥亂之功也。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注世衰道微。周衰之時也。孔子懼正道遂滅。故作春秋。因魯史記。設素王之法。謂天子之事也。知我者。謂我正綱紀也。罪我者。謂時人見彈貶者。言孔子以春秋撥亂也。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横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爲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注言孔子之後。聖王之道不興。戰國縱横。布衣處士。游說以干諸侯。若楊墨之徒。無尊異君父之義。而以横議於世也。公明儀曰。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注公明儀。魯賢人。言人君但崇庖廚。養犬馬。不恤民。是爲率禽獸而食人也。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注言仁義塞。則邪說行。獸食人。則人相食。此亂之甚也。吾爲此懼。閑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淫辭。邪說者不得作。注閑。習也。淫。放也。孟子言我懼聖人之道不著。爲邪說所乘。故習聖人之道以距之。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注說與上篇同。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注抑。治也。周公兼懷夷狄之人。驅害人之猛獸也。言亂臣賊子。懼春秋之貶責也。詩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則莫我敢承。注此詩已見上篇說。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注是周公所欲伐擊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注孟子言我亦欲正人心。距詖行。以奉禹周公孔子也。不得已而與人辯耳。豈好之哉。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注孟子自謂能距楊墨也。徒。黨也。可以繼聖人之道。謂名世者也。故曰聖人之徒也。音義【好。呼報切。下注及文皆同。汜。孚劍切。卑。音埤。度。大各切。洚。張音絳。又下江。切。丁。胡貢切。說文胡工切。洚洞。丁云案玉篇下江切。從夅。夅。下江切。今注宜音胡貢切。從夆。夆音逢。浲。洪水也。洞徒送切。又音同。菹。側魚切。丁。音嗟。遠。丁于願切。壞音怪。汙。音烏邪說如字張音稅暴。行。張下孟切。注及下詖行。操行。皆同。沛。丁蒲内切。更音庚。辟。音僻。相。息亮切。素王之王于況切。又如字。横。去聲。爲。于偽切。莩。皮表切。或作莩。或作殍。皆同。丁音孚。詖。音賁。】疏【正義曰。此章言憂世撥亂。勤以濟之。義以匡之也。公都子問孟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與楊墨之徒爭辯。敢問是何如。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孟子答之曰。我豈好與彼爭辯之哉。但欲正人心。不得已而用辯之也。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至上者爲營窟。孟子言天下之生民以來。至于今以久矣。其間一治一亂甚多。當堯之時。水逆勢而流。行汜濫濁於中國。蛇龍由是居處於其間。民亦無所安其居處。以至居於埤下者。乃於樹上爲巢。如鳥之居於巢也。居於高原之上者。乃鑿爲穴窟而處之。書曰洚水警余洚水洪水也。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至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言尚書逸篇之文云。洚水警懼我。此蓋舜言。故稱余。余。我也。孟子引之。故自解之。洚水。言洚水。則洪大之水也。故舜使禹治其洪水。禹乃掘地因其勢順而流注之海。又驅遣蛇龍而放之菹。菹澤生草之所也。於是水從地中流行。故不汜逆。所謂導江。導淮。導河。導入漢之水。是禹之治也。危險艱阻。既以遠去。而無汜濫之患。鳥獸之害於人者遂消滅。然後人皆得平坦之地而居之。所謂水逆行。汜濫於中國。蛇龍居之。爲巢營窟之難。於是免矣。堯舜既沒聖人之道衰。至及紂之身。又至咸以正無缺者。孟子言自堯舜既沒之後。聖人所行之道衰微。暴虐之君更興。乃毁壞民之宮室。以爲之汚池。而民皆無所安居休息。又棄五穀之田。以爲之園囿而恣遊傲。乃使民不得衣食。於是民有飢寒。其小人皆放辟邪侈。作邪偽之說。爲姦寇之行。又作園囿汚池。於是草木沛澤茂盛。而禽獸至衆。及紂之世。又爲大亂。周公乃輔相武王。誅伐其紂。又伐奄國。終始三年。討戮殘賊之君。乃驅逐飛廉諛臣於海隅之地。而戮殺之。遂滅與紂共爲亂之國者有五十國。然後驅遣其虎豹犀象之野獸而遠去之。天下之人。已皆大悅而歸武王。書所謂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佑啓我後人。咸以正無缺。是斯之謂歟。蓋言大明文王創始之謀謨。大纘集武王之功烈。佑開後人。皆以正道行之。故無虧缺也。後人。是爲成王康王。在後者也。世衰道微邪說暴行至其惟春秋乎。孟子又言至周世之道衰。於是微滅。邪說暴行之人。又有起作。於是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惟孔子於此時。乃恐懼正道遂滅。而害人正心。故因魯史記而作春秋之經。蓋春秋者。乃設素王之道。皆天子之事迹也。孔子云。知我正王綱者。其惟以春秋知我矣。罪我以謂迷亂天下者。其亦惟以春秋罪我矣。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至是禽獸也。孟子又言自孔子之後。聖王無有興作於其間。諸侯乃放恣爲亂。布衣之處士。乃横議而遊說於諸侯。於是楊朱墨翟偏蔽之言。盈滿於天下。天下之言者。不歸從楊朱之爲已。則歸從墨翟之兼愛。以其爲已之言行。是使天下無其君也兼愛之言行。是使天下無其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之類也。非人也。公明儀曰至率獸而食人也。孟子又引昔公明儀有云。君之廄廚。乃多有其肥肉。棧廐之中。多養其肥馬。而下民以有飢餓之顏色。郊野之間。以有餓死之莩者。如此。是國君率獸而食人也。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至吾爲此懼又至吾言矣。孟子又言楊墨自爲兼愛之道不熄滅。則孔子之正道不著明。是邪說欺誣其民。而充溢掩其仁義之道也。仁義既以邪說充塞而掩之。則不特率獸食人。而人亦將自相食也。孟子故言我爲此恐懼。乃欲防閑。衛其先聖之正道。而排斥距其楊墨。放逐其淫辭。使邪說者不得興作於其間。所謂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必從吾言矣。此蓋說在上篇。此更不說。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此皆孟子言至於此。又復自堯至於孔子。再詳總說之也。言往者。自舜使禹抑治其水。而天下於是乎得平安。至周公相武王。兼征夷狄驅逐暴獸。而人民於是乎得寧靜。以至孔子作成春秋而褒貶著。而亂臣賊子於是乎恐懼之。詩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則莫我敢承。說在上篇詳矣。孟子言知是。則無父無君者。是周公所欲膺擊而伐之也。我今亦欲正其人心。息滅其邪說。距止其險陂之行。放逐其淫辭。以奉承禹周公孔子三聖者。豈我好與楊墨之辯哉。是我不得已。故當與之爭辯也。然而能言距止楊墨之道者。是亦爲聖人之徒黨也。故曰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注堯使禹治洪水通九州至消盡也○正義曰。禹通九州者。蓋始自堯所都冀州而起。遂從東南通於兗州。兗州既達。又東南通於青州。青州既達。又從南通於徐州。徐州既達。又南通於揚州。揚州既達。又西通於荆州。荆州既達。又從荆而北。通於豫州。豫州既達。又從豫而西。通於梁州。梁州既達。又從梁而北。通於雍州。雍州既達。於是又通乎冀州。冀州乃帝都也。凡此是皆禹通之耳。注奄東方無道國至王來自奄○正義曰。案鄭玄云。奄國在淮夷之北。裴駰亦引而證。史記云。伐奄者。孔安國云。周公歸政之明年。淮夷奄國。又叛成王東伐淮夷。遂滅奄而徙其君。五月。自奄還至鎬京。是王自奄也。云飛廉。紂諛臣。案史記云。飛廉。乃顓頊之苖裔也。飛廉善走。其子惡來。惡來有力。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紂。周武王伐紂。并殺之是矣。舜放四罪。所謂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竄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凡此是也。注禹稷胼胝。周公仰思。仲尼皇皇。○正義曰。經云禹稷手足胼胝。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繼日。揚雄云。仲尼皇皇是也。凡此蓋言皆能勤於爲生民耳。】
  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居於陵。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矣。匍匐往將食之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注匡章。齊人也。陳仲子。齊一介之士。窮不苟求者。是以絶糧而餒也。螬。蟲也。李實有蟲食之過半。言仲子目不能擇也。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爲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廉。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注巨擘。大指也。比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爲指中大者耳。非大器也。蚓。丘蚓之蟲也。充滿其操行。似蚓而可行者也。蚓食土飲泉。極廉矣。然無心無識。仲子不知仁義。苟守一介。亦猶蚓也。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盜跖之所築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盜跖之所樹與。是未可知也。注孟子問匡章。仲子豈能必使伯夷之徒築室樹粟。乃居食之邪。抑亦得盜跖之徒使作也。是殆未可知也。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也。注匡章曰。惡人作之何傷哉。彼仲子身自織屨。妻緝纑。以易食宅耳。緝績其麻曰辟。練其麻曰纑。故云辟纑。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祿萬鍾。以兄之祿。爲不義之祿。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爲不義之室。而不居也。避兄離母。處於於陵。注孟子言仲子。齊之世卿大夫之家。兄名戴。爲齊卿。食采於蓋。祿萬鍾。仲子以爲事非其君。行非其道。以居富貴。故不義之。竄於於陵也。他日歸。則有饋其兄生■者。已頻顣曰。惡用是鶃鶃者爲哉。注他日。異日也。歸省其母。見兄受人之■而非之。已仲子也。頻顣不悅曰。安用是鶃鶃者爲乎。鶃鶃。■鳴聲。他日其母殺是■也。與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弗居。以於陵則居之。是尚爲能充其類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後充其操者也。注異日母食以■。不知是前所頻顣者也。兄疾之。告曰。是鶃鶃之肉也。仲子出門而哇吐之。孟子非其不食於母。而食妻所作屨纑易食也。不居兄室。而居於於陵人所築室也。是尚能充人類乎。如蚓之性。然後可以充其操也。是以孟子喻以丘蚓而比諸巨擘而已。音義【螬。音曹。匍。音蒲。匐蒲。北切。咽。音宴。擘。博厄切。惡。音烏。下惡用同。辟。音劈。纑。音盧。蓋丁張並音盍鵞。張云與鵞同。已頻顣。丁上音紀。頻亦作嚬。同。下。子六切。丁五歷切。■也。哇。丁張並於佳切。母食。之食。音嗣。】疏【正義曰。此章言聖人之道。親親尚和。志士之操。耿介特立。可以激濁。不可常法者也。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至目有見者。匡章齊國之人也。仲子齊國一介之士也。匡章謂孟子曰。陳仲子之爲人。豈不誠爲廉士者哉。言仲子居處於於陵之地。三日無食。故不求食。以至飢餓。使耳聾而無聞。目盲而無見。井里之上有李果。爲螬蟲所食者。其實已過半矣。但匍匐往而取食之。食至三吞。然後耳方有所聞。而不聾。目方有所見而不盲。言仲子之至如此之甚。尚不肯苟求於人。是所謂豈不誠廉潔之士哉。孟子曰於齊國之士至下飲黃泉。孟子答之。以謂於齊國之衆士中。吾必以陳仲子。但如指中之大者耳。雖然。大指又安能爲廉潔之士哉。如充滿其仲子之操守。則必似丘蚓而後可行也。故蚓但上食其槁壤之土。下飲其黃泉之水。是謂極廉矣。今仲子所居處之屋。且以爲伯夷之所築而居之歟。抑亦即盜跖爲利者之所築而居歟。仲子所食之粟米。且以伯夷之所種而食歟。抑亦即爲盜跖者之所種而食歟。故孟子以此問之。匡章乃曰。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歟抑亦盜跖之所築歟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歟抑亦盜跖之所樹歟然孟子必以伯夷言之。又必以盜跖言之者。蓋謂伯夷之清最爲潔者。盜跖最爲貪利者。而仲子必不能使伯夷之徒。築室樹粟。乃居食之也。但亦盜跖所築樹而居食之也。豈足謂之廉士哉。故曰。是未可知也。以其但亦盜跖所築樹也。殆未可得而知也。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也。匡章又言於孟子曰。此何傷於仲子爲亷哉。言雖盜跖之徒而築樹之。而仲子所居食之。亦不足傷害仲子爲亷潔之士矣。以其彼仲子親織其草屨。妻緝績其麻。以更易室與粟而居食之也。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祿萬鍾。以兄之祿爲不義之祿。至蚓而後可充其操者也。孟子又言仲子者。乃齊國世卿大夫之家也。其仲子之兄名戴者。食采於蓋之邑。祿受萬鍾之秩。仲子乃以兄之祿爲不義之祿而不食。以兄所居之室。爲不義之室而不居。遂逃避其兄。離去其母。而自處於於陵。於陵齊之别邑也。異曰歸省其母。見有饋遺其兄之生■者。乃頻顣不悅而言曰。安用是鶃鶃者爲饋哉。又至異曰。其仲子之母。乃殺此■與仲子而食之。其仲子之兄。自外而歸至。見仲子食此■肉。乃疾告之曰。此是前日所饋我鶃鶃者之肉也。仲子覺爲■肉。出門外哇而吐之。以其母所殺之食。而且不食。乃食於妻子所辟纑而易所食而食之。以兄所居之屋而且不居。乃以於陵之人所居之屋而居之。如此尚何能充爲人之類乎。若仲子者。但如蚓之性。然後可充其所操也。孟子意謂仲子之亷以此。是不足爲亷者矣。人安可得而法之邪。匡章子所以言仲子爲亷士者。以其欲則法之。宜孟子以是言而比喻巨擘丘蚓之類。而排拒之也。巨擘。大指也。注緝績其麻曰辟練麻曰纑○正義曰。釋名云辟分辟也。纑。布縷也。是知爲緝績練麻也。注食采於蓋○正義曰。蓋齊之下邑也。公孫丑之篇。亦有說焉。】
  孟子注疏卷六下
  孟子注疏卷六下考證
  不見諸侯章疏亦復視其亡而往謝之也○監本脫視字今從閣本增正
  外人皆稱夫子好辯章天下之生久矣節注卑下者於樹上爲巢○卑一本作埤
  書曰洚水警余節注尚書無逸篇○今見大禹謨篇
  吾爲此懼閑先聖之道節注閑習也○朱子作閑邪之閑不作習解
  匡章曰陳仲子章已頻顣注已仲子也○【臣宗楷】按四書辨疑云已當作已與以同音謂初見所饋生鵝固已頻顣而惡之矣接下他日意有倫次已字文亦自然
  孟子注疏卷六下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