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禮經傳通解卷十二
宋 朱子 撰
學禮五
臣禮
將適公所宿齊戒居外寢沐浴史進象笏書思對命【齊側皆反 思所思念將以告君者也對所以對君者也命所受君命也書之於笏為失忘也】既服習容觀玉聲【觀古亂反玉佩】乃出揖私朝煇如也登車則有光矣【朝直遙反 私朝自大夫家之朝也揖其臣乃行 玉藻】
右將朝 傳晉靈公不君趙宣子驟諫公患之使鉏麑賊之晨往寢門闢矣盛服將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歎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信有一於此不如死也觸槐而死【麑王兮反朝直遥反 左氏宣公二年】
始見于君執摯至下容彌蹙【見賢遍反下同摯音至下同蹙子六反 下謂君所也蹙猶促也促恭慤貌也其為恭士大夫一也】庶人見於君不為容進退走【容謂趨翔】士大夫則奠摯再拜稽首君答壹拜【稽音啓下同言君答士大夫一拜則於庶人不答之庶人之摯鶩古文壹作一】若他邦之人則使擯者還其摯曰寡君使某還摯賓對曰君不有其外臣臣不敢辭再拜稽首受【擯必忍反士相見禮】
右始見 傳曰臣見君所以有贄何贄者質也質已之誠致已之悃愊也王者因臣之心以為之制差其尊卑以副其意子見父無贄何至親也見無時故無贄臣之事君以義合也得親供養故質己之誠副己之意故有贄也【贄音至悃苦本反愊拍逼反 白虎通】
大夫士出入君門由闑右不踐閾【臣統於君闑門橛 曲禮上】 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鞠躬曲身也公門高大而若不容敬之至也】立不中門行不履閾【閾于逼反 中門中於門也謂當棖闑之閒君出入處也閾門限也謝氏曰立中門則當尊行履闔則不恪】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躩驅若反 位君之虚位謂門屏之間人君宁立之處所謂宁也君雖不在過之必敬不敢以虚位而慢之也言似不足不敢肆也】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齊音咨攝摳也齊衣下縫也禮將升堂兩手摳衣使去地尺恐躡之而傾跌失容也屏藏也息鼻息出入者也近至尊氣容肅也】出降一等逞顔色怡怡如也没階趨翼如也復其位踧踖如也【陸氏曰趨下本無進字俗本有之誤也等階之級也逞放也漸遠所尊舒氣解顔怡怡和悦也没階下盡階也趨走就位也復位踧踖敬之餘也 鄉黨】 君命召雖賤人大夫士必自御之【御當為迓迓迎也君雖使賤人來必自出迎之尊君命也春秋傳曰跛者御跛者眇者御眇者皆迓也世人亂之 曲禮上】 凡君召以三節二節以走一節以趨【節所以明信輔君命也使使召臣急則持二緩則持一周禮曰鎮圭以徵守其餘未聞也今漢使者擁節】在官不俟屨在外不俟車【趨君命也必有執隨授之者官謂朝廷治事處也疏曰在外謂其室及官府 玉藻】 大夫士見於國君君若勞之則還辟再拜稽首【見賢遍反勞力報反還音旋辟婢亦反下同 謂見君既拜矣而後見勞也聘禮曰君勞使者及介君皆答拜】君若迎拜則還辟不敢答拜【嫌與君亢賓主之禮迎拜謂君迎而先拜之聘禮曰大夫入門再拜君拜其辱 曲禮下】
右朝禮 周襄王使宰孔賜齊侯胙【胙在故反 胙祭肉尊之比二王後】曰天子有事于文武【有祭事也】使孔賜伯舅胙【天子謂異姓諸侯曰伯舅】齊侯將下拜孔曰且有後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老加勞賜一級無下拜【耋徒結反勞力報反七十曰耋級等也】對曰天威不違顔咫尺【咫諸氏反 言天監察不遠威嚴常在顔面之前八寸曰咫】小白余敢貪天子之命無下拜【小白齊侯名余身也】恐隕越于下【隕越顚墜也據天王居上故言恐顚墜于下】以遺天子羞敢不下拜下拜登受【遺于季反 拜堂下受胙於堂上 左氏僖公九年】 孔子曰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衆吾從下 孔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謟也【並論語】
凡侍於君紳垂足如履齊頤霤垂拱視下而聽上視帶以及祫聽鄉任左【齊音咨頤音夷霤方救反祫居業反郷去聲 紳垂則磬折也齊裳下緝也祫交領也 疏曰紳大帶也身直則帶倚磬折則帶垂足如履齊者身折則裳前下緝委地故行則足常如踐履裳下也頤霤者霤屋簷身俯故頭臨前垂頤如屋霤拱沓手也身俯則宜手沓而下垂也視下者視高則傲故下矚聼上謂聼尊者語宜諦聼故仰頭而面嚮上以聼之視帶及祫視君之法下不過帶高不過祫聼鄉任左鄭注少儀曰立者尊右則坐者尊左也侍君之時君坐故侍者在右是以聼鄉皆以左為任也此謂臣以左耳近君故云任左 玉藻】 贊幣自左詔辭自右【自由也謂為君授幣為君傳命也立者尊右 少儀】 凡燕見于君必辯君之南面若不得則正方不疑君【見賢遍反下同 辯猶正也君南面則臣見正北面君或時不然當正東面若正西面不得疑君所處邪鄉之此謂特見圖事非立賓主之燕也疑度之 疏曰此位言君之面位正南臣北面鄉之若不得南面或君東西面則臣亦正方鄉之不可預度君之面位邪立度之此與燕義燕禮立賓主之燕别盖是特見圖事之時并賓反見之燕故此面位無常法也】君在堂升見無方階辯君所在【升見升堂見於君也君近東則升東階君近西則升西階 疏曰此亦謂反燕及圖事之法若立賓主君升自阼階賓及主人升自西階燕禮所云是也 士相見禮】 侍坐則必退席不退則必引而去君之黨【引卻也黨鄉之細者退謂旁側也辟君之親黨也 疏曰退席退就側席也不退謂旁無别席可退或雖有别席君不命之使退則必引而去離君之親黨在君之親黨之下而坐也】登席不由前為躐席【為去聲躐力輒反 升必由下也 疏曰失節而踐席為躐席應從於下升若由前升是躐席也】徒坐不盡席尺【示無所求於前不忘謙也 疏曰徒空也空坐謂非飲食及講問時也不盡席之前畔有餘一尺】讀書食則齊豆去席尺【讀書聲當聞尊者食為汙席也 疏曰讀書食則齊者讀書聲則當聞尊者食為其汙席坐則近前與席畔齊豆去席尺者以設豆去席一尺不得不前坐就豆解席所以近前之意也】若賜之食而君客之則命之祭然後祭【雖見賓客猶不敢備禮也侍食則正不祭 疏曰祭祭先也禮敵者共食則先祭若降等之客則後祭若臣侍君而賜之食則不祭若賜食而君以客禮待之則得祭雖得祭又先須君命之祭後乃敢祭也】先飯辯嘗羞飲而俟【飯扶晚反下同辯音遍俟君食而後食也君將食臣先嘗之忠孝也 疏曰先飯辯嘗羞者飯食也謂君未食而臣先食徧嘗羞膳也飲而俟者禮食未飱必先啜飲以利滑喉中不令澁噎君既未飱故臣亦不敢飱而先嘗羞嘗羞畢而歠飲以俟君飱臣乃敢飱】若有嘗羞者則俟君之食然後食飯飲而俟【不祭俟食不敢備禮也不嘗羞膳宰存也飯飲利將食也 疏曰若有嘗羞者此謂臣侍食得賜食而非君所客者也既不得為客故不得祭亦不得嘗羞則君使膳宰自嘗羞故云有嘗羞者也飯飲者飲之也雖不嘗羞亦先飲飲則利喉以俟君也】君命之羞羞近者【辟貪味也 疏曰雖君已食己乃後食而猶未敢食羞故又須君命雖得君命又猶未自專嘗先食近其前者一種而止也】命之品嘗之然後唯所欲【必先徧嘗之 疏曰品猶遍也既未敢越次多食故君又命遍嘗而已乃遍嘗之後則隨己所欲不復次第也】凡嘗遠食必順近食【從近始也 疏曰客與不客悉皆如此故云凡順近食避貪味也】君未覆手不敢飱【飱音孫下同 覆手以循咡已食也飱勸食也 疏曰飱謂以飲澆飯於器中也禮食竟更作三飱以勸助令飽實使不虚也】君既食又飯飱【不敢先君飽 疏曰既猶竟也君食竟而又飱則臣乃敢飱】飯飱者三飯也【臣勸君食如是可也 疏曰三飯並謂飱也】君既徹執飯與醬乃出授從者【從才用反 食於尊者之前當親徹也 疏曰既已也徹徹饌也飯醬是食之主此食己之饌也君饌已徹則臣乃自徹己饌以授從者若君與己禮食則但親徹之不敢授己之從者也】凡侑食不盡食食於人不飽【謙也】君若賜之爵則越席再拜稽首受登席祭之飲卒爵而俟君卒爵然後授虚爵【不敢先君盡爵 疏曰飲卒爵而俟君卒爵然後授虚爵者俟君飲盡己乃授虚爵與相者也必在君前先飲者亦示其賤者先即事後授虚爵者示不敢先君盡爵然此謂朝夕侍者始得賜爵也若其大禮則君先飲而臣後飲此經先再拜稽首而後受燕先受而後再拜與此不同者燕禮據大飲法故先受爵而後奠爵再拜此經據朝夕侍君而得賜爵故再拜而後受】君子之飲酒也受一爵而色洒如也【洒先典反 洒如肅敬貌洒或為察】二爵而言言斯【言魚斤反 言言和敬貌斯猶耳也】禮已三爵而油油【油油說敬貌】以退【禮飲過三爵則敬殺可以去矣 疏曰臣侍君小飲之禮唯止三爵故春秋傳曰臣侍君燕過三爵非禮也】退則坐取屨隱辟而后屨坐左納右坐右納左【辟匹亦反隱辟俛逡廵而退著屨也 疏曰坐跪也初跪說屨堂下為敬故退而跪取屨起而逡廵隱辟而著之納猶著也若坐左膝則著右足之屨若坐右膝則著左足之屨 玉藻】 若君賜之食則君祭先飯徧嘗膳飲而俟君命之食然後食【飯扶晚反 君祭先飯食其祭食臣先飯示為君嘗食也此謂君與之禮食膳謂進庶羞既嘗庶羞則飲俟君之徧嘗也今云呫嘗膳 呫音貼他篋反】若有將食者則俟君之食然後食【將食猶進食謂膳宰也膳宰進食則臣不嘗食周禮膳夫授祭品嘗食王乃食】若君賜之爵則下席再拜稽首受爵升席祭卒爵而俟君卒爵然後授虚爵【受爵者於尊所至於授爵坐授人耳必俟君卒爵者若欲其釂然也今又曰若賜之爵無君也】退坐取屨隱辟而后屨君為之興則曰君無為興臣不敢辭君若降送之則不敢顧辭遂出【為于偽反 謂君若食之飲之而退也隱辟俛而逡廵興起也辭君興而不敢辭其降於己大崇不敢當也】大夫則辭退下比及門三辭【比毗志反下猶降也 疏曰大夫則辭退下者對上不敢辭是士士卑不敢辭降大夫之内兼三卿五大夫臣中尊者故得辭降也 今按此出士相見禮與前章玉藻所記互有詳畧故並列之不敢刪去讀者宜參考之 士相見禮】凡祭於公者必自徹其俎【臣不敢煩君使也大夫以下或使人歸之祭於公助祭於君也 曲禮上】 賜果於君前其有核者懷其核【核戶革反嫌棄尊者物也木實曰果】御食於君君賜餘器之溉者不寫其餘皆寫【溉古愛反 重汚辱君之器也溉謂陶梓之器不溉謂萑竹之器也寫者傳己器中乃食之也勸侑曰御 曲禮上】君賜車馬乘以拜賜衣服服以拜【敬君惠也】賜君未有命
弗敢即乘服也【謂卿大夫受賜於天子者歸必致於其君君有命乃乘服之】君賜稽首據掌致諸地【致首於地據掌以左手覆案右手也疏曰致至也謂頭及手俱至地左手案於右手之上至地也】酒肉之賜弗再拜【輕也受重賜者拜受又拜於其室也 疏曰再猶重也但初賜至時則拜至明日不重往拜 玉藻】 有慶非君賜不賀【唯君賜為榮也 疏曰有慶謂或宗族親戚燕飲聚會雖吉不相賀唯受君之賜為榮故相拜賀 玉藻】 大夫有獻弗親君有賜不面拜為君之答己也【為于偽反 不面拜於外告小臣小臣受以入也小臣掌三公及孤卿之復逆也 疏曰大夫有獻弗親謂大夫有物獻君使人獻之不親來獻君有賜不面拜者謂君有物賜大夫大夫不面自來拜所以然者恐為君之答己故不自來不報而去 郊特牲】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君賜生
必畜之【食恐或餕餘故不以薦正席先嘗如對君也言先嘗則餘當以頒賜矣腥生肉熟而薦之祖考榮君賜也畜之者仁君之惠無故不敢殺也 鄉黨】
右侍坐賜食 傳晏子聘於楚楚王進橘置削晏子不削而并食之楚王曰橘當去剖晏子對曰臣聞之賜人主前者瓜桃不削橘柚不剖今王無教臣不敢剖臣非不知也【說苑】
凡為君使者已受命君言不宿於家【使色吏反下同急君使也言謂有故所問也聘禮曰君有言則以束帛如享禮】君言至則主人出拜君言之辱使者歸則必拜送于門外【敬君命也此謂國君問事于其臣】若使人於君所則必朝服而命之使者反則必下堂而受命【此臣有所告請於其君曲禮上】 凡自稱於君士大夫則曰下臣宅者在邦則曰市井之臣在野則曰草茅之臣庶人則曰刺草之臣他國之人則曰外臣【刺七亦反 宅者謂致仕者去官而居宅或在國中或在野周禮載師之職以宅田任近郊之地刺猶剗除也今宅或為託古文茅作苖 剗初限反 士相見禮】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首去聲拖徒我反 東首以受生氣也病卧不能着衣束帶又不可以褻服見君故加朝服於身又引大帶於上也 鄉黨】 執天子之器則上衡【上時掌反 謂高於心彌敬也此衡謂與心平】國君則平衡大夫則綏之士則提之【綏湯果反 綏讀曰妥妥之謂下於心】凡執主器執輕如不克【重慎之也主君也克勝也】執主器操幣圭璧則尚左手行不舉足車輪曳踵【操七刀反曳以志反踵之勇反 重愼也尚左手尊左也車輪謂行不絶地】立則磬折垂佩主佩倚則臣佩垂主佩垂則臣佩委【折之列反君臣俛仰之節倚謂附於身小俛則垂大俛則委於地 曲禮下】 大夫士下公門式路馬乘路馬必朝服載鞭策不敢授綏左必式步路馬必中道以足蹙路馬芻有誅齒路馬有誅【蹙子六反芻初俱反 皆廣敬也路馬君之馬載鞭策不敢執也齒數年也誅罰也 曲禮上】 君車將駕則僕執策立於馬前【監駕且為馬行 疏曰策馬杖也别有人牽馬駕車而此僕監駕也恐馬奔走故自執馬杖立當馬前也】已駕僕 軨【軨歷丁反 展軨具視 疏曰展視也軨轄頭轊也駕竟僕則從車軨左右四面看視之】効駕【白已駕】奮衣由右上取貳綏【上時掌反 奮振去塵也貳副也 疏曰綏登車索也綏有二一是正綏擬君之升一是副綏擬僕右之升】跪乘【乘繩證反未敢立敬也】執策分轡驅之五步而立【轡悲位反又下同 調試之 疏曰轡御馬索也車有一轅而四馬駕之中央兩馬夾轅者名服馬兩邊名騑馬亦曰驂馬故詩曰兩服上驤兩驂雁行每一馬有兩轡四馬八轡以驂馬内轡繫於軾前其驂馬外轡并夾轅兩服馬各二轡六轡在手分置兩手是各得三轡也分轡既竟驅之使行得五步止而僕倚立待君出也】君出就車則僕并轡授綏【并必正反 車上僕所主 疏曰并轡授綏并六轡及策置一手中所餘一空手取正綏授與君令登車當右手并轡左手授綏轉身向後引君上也】左右攘辟【辟音避又扶亦反 謂羣臣陪位侍駕者攘却也或者攘古讓字 疏曰君已上車車欲進行左右侍者遷郤以避車使不妨車行也】驅車而騶至于大門君撫僕之手而顧命車右就車門閭溝渠必步【騶仕救反 車右勇力之士備制非常者君行則陪乘君式則下 疏曰騶謂從者疾驅從車行也至大門車行至外門時也撫按止也君欲駐車故君抑止僕手顧囘頭也就車謂君命勇力之士上車也車行有三人君在左僕在中央勇士在右初出門内未顧勇士勇士趨在車後今車行既至大門恐有非常故命車右上車門閭講渠必步謂車右勇士之禮也步謂下車也門閭下者以君式故也溝渠下者恐傾覆也 曲禮上】執君之乘車則坐【執執轡謂守之也君不在中坐示不行也 少儀】 祥車曠左【空神位也祥車葬之乘車】乘君之乘車不敢曠左左必式【乘車之乘繩證反 君存惡空其位 曲禮】 乘貳車則式佐車則否【貳車佐車皆副車也朝祀之副曰貳戎獵之副曰佐魯莊公敗于乾時公喪戎路傳乘而歸 少儀】
右廣敬 傳衛靈公與夫人夜坐聞車聲轔轔至闕而止過闕復有聲【轔離珍反車聲】公問夫人曰知此為誰夫人曰此蘧伯玉也【蘧求於反 伯玉衛大夫名瑗】公曰何以知之夫人曰妾聞禮下公門式路馬所以廣敬也【路馬君路車所駕之馬也】夫忠臣與孝子不為昭昭信節不為冥冥惰行【信音申行下孟反】蘧伯玉衛之賢大夫也仁而有智敬於事上此其人必不以闇昧廢禮是以知之公使人視之果伯玉也【列女傳】
事君者量而後入不入而后量凡乞假於人為人從事者亦然故上無怨而下遠罪也【量音亮為于偽反遠于萬反 量量其事意合成否】為人臣者有諫而無訕有亡而無疾【訕所諫反 亡去也疾惡也】頌而無讇諫而無驕【讇勑檢反 頌謂將順其美也驕謂言行謀從恃知而慢】怠則張而相之【相息亮反 怠惰也相助也】廢則掃而更之【更音庚 廢政教壞亂不可因也】謂之社稷之役【役為也少儀】 責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謂之賊【孟子】 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將順其美匡救其惡故上下能相親【孝經】
右諫諍 傳箕子者紂親戚也【箕國子爵紂商王帝辛】紂始為象箸【箸直慮反】箕子歎曰彼為象箸必為玉桮為玉桮則必思遠方珍異之物而御之矣輿馬宫室之漸自此始不可振也紂為淫泆箕子諫紂不聽而囚之人或曰可以去矣箕子曰為人臣諫不聽而去是彰君之惡而自說於民吾不忍為也【說音悦】乃被髪佯狂而為奴遂隱而鼓琴以自悲故傳之曰箕子操王子比干者亦紂之親戚也見箕子諫不聽而為奴則曰君有過而不以死爭則百姓何辜乃直言諫紂【爭側併反】紂怒曰吾聞聖人之心有七竅信有諸乎【竅古弔反】乃遂殺王子比干刳視其心【刳音枯】微子曰父子有骨肉而臣主以義屬【微子名啟帝乙之子紂庶兄】故父有過子三諫不聽則隨而號之【號胡刀反】人臣三諫不聽則其義可以去矣於是遂行孔子曰殷有三仁焉【史記微子世家】 武王伐紂伯夷叔齊叩馬而諫左右欲兵之【伯夷叔齊孤竹君之子兵謂殺之也】太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耻之義不食周粟隱於首陽山采薇而食之遂餓而死【史記伯夷傳】 齊景公至自田晏子侍于遄臺子猶馳而造焉【遄淳緣反造七到反 子猶梁丘據】公曰唯據與我和夫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為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異和如羮焉水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燀之以薪【夫音扶醯馨兮反醢音海燀章善反 燀炊也】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洩其過【齊才細反洩息列反濟益也洩減也】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亦如羮】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獻君之否以成君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爭心故詩曰亦有和羮既戒既平【詩頌殷中宗能與賢者和齊可否其政如羮敬戒且平和羮備五味異於大羮】鬷嘏無言時靡有爭【鬷子公反嘏古雅反 鬷總也嘏大也言總大政能使上下皆如和羮】先王之濟五味【濟成也】和五聲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聲亦如味一氣【須氣以動】二體【舞者有文武】三類【風雅頌】四物【雜用四方之物】五聲【宫商角徵羽】六律【黄鐘太簇姑洗蕤賓夷則無射也陽聲為律陰聲為呂此十二月氣】七音【周武王伐紂自午及子凡七日王因此以數合之以聲昭之故以七同其數以律和其聲謂之七音】八風【八方之風】九歌【九功之德皆可歌也六府三事謂之九功】以相成也【言此九者合然後相成為和樂】清濁小大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濟也【樂音洛周密也】 君子聽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詩曰德音不瑕【詩豳風也義取心平則德音無瑕闕】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壹誰能聽之同之不可也如是【昭公二十年左氏傳】 史黯曰事君者諫過而賞善【諫過正救其惡賞善將順其美】薦可而替否【薦進也替去也傳曰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獻能而進賢擇才而薦之朝夕誦善敗而納之道之以文行之以順勤之以力致之以死【死其難也】聽則進否則退【國語晉語】 卻叔虎曰翟柤之君好專利而不忌【翟音廸好呼報反 忌難也】其臣競謟以求媚其進者壅塞【其臣競諂故進者則壅塞其上使不聞過也】其退者距違【其退去者則距違其君也】其上貪以忍【忍忍為不義也】其下偷以幸【偷苟且幸徼幸也】有縱君而無諫臣【縱放縱也】有冒上而無忠下【冒扺冒言貪也】君臣上下各厭其私以縱其囘【厭足也囘邪也】民各有心無所據依【據杖也】以是處國不亦難乎【晉語】
國君死社稷【死其所受於天子也謂見侵伐也傳曰國滅君死之正也】大夫死衆士死制【死其所受於君衆謂軍師制謂君教令所使為之 曲禮下】
右死節 傳宋督將弑殤公孔父生而存則殤公不可得而弑也於是先攻孔父之家【父音甫下同 大夫稱家父者字也禮臣死君字之以君得字之知先攻孔父之家】殤公知孔父死已必死趨而救之皆死焉孔父正色而立於朝則人莫敢過而致難於其君者孔父可謂義形於色矣【朝直遙反難乃旦反 内有其義而外形見於顔色 公羊威二年】 宋萬嘗與魯莊公戰獲乎莊公莊公歸散舍諸宫中數月然後歸之歸反為大夫於宋與閔公博婦人皆在側萬曰甚矣魯侯之淑魯侯之美也天下諸侯宜為君者唯魯侯爾閔公矜此婦人妬其言顧曰此虜也爾虜焉故魯侯之美惡乎至萬怒閔公絶其脰仇牧聞君弑趨而至遇之于門手劒而叱之萬臂摋仇牧碎其首【妬丁故反惡音烏脰音豆叱昌實反摋素葛反側手曰摋】 齒著于門闔【著直略反闔戶臘反 闔扇】仇牧可謂不畏強禦矣【公羊莊十二年】 晉獻公伐驪戎獲驪姬以歸立以為夫人生奚齊其娣生卓子公將黜太子申生里克丕鄭荀息相見里克曰其若之何荀息曰吾聞事君者竭力以役事不聞違命【驪力支反 竭盡也役為也 今按役疑當作從】君立臣從何貳之有【君立嗣臣則從而奉之貳二心也】丕鄭曰吾聞事君者從其義不阿其惑【阿隨也】必立太子里克曰我不佞雖不識義亦不阿惑驪姬告優施曰君既許我殺太子而立奚齊矣吾難里克奈何優施曰吾來里克一日而已姬使優施飲里克酒告之曰君許驪姬殺太子而立奚齊謀既成矣里克曰吾秉君以殺太子吾不忍通復故交吾不敢中立其免乎優施曰免里克稱疾不朝三旬難乃成太子雉經于新城之廟卒立奚齊為太子使荀息傅之公疾召之曰以是藐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稽首而對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貞其濟君之靈也不濟則以死繼之公曰何謂忠貞對曰公家之利知無不為忠也送往事居耦俱無猜貞也【難乃旦反飲於鴆反朝直遙反藐音眇猜七孩反往死者居生者耦兩也送死事生兩無疑恨所謂正也】公卒里克丕鄭以三公子之徒作亂將殺奚齊先告荀息曰三怨將作【三公子之徒】秦晉輔之子將何如荀息曰將死之里克曰君殺正而立不正廢長而立幼如之何荀息曰吾與先君言矣不可以貳能欲復言而愛身乎雖無益也將焉辟之且人之欲善誰不如我我欲無貳而能謂人已乎里克遂殺奚齊於次荀息將死之人曰不如立卓子而輔之荀息立公子卓以葬克又殺卓于朝荀息死之荀息可謂不食言矣【長丁丈反焉於䖍反辟音避朝直遙反 國語】晉懷公命無從亡人【懷公子圉亡人重耳】期期而不至無赦狐突之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弗召【期期上音其下音基重平聲 偃子犯也】懷公執狐突曰子來則免對曰子之能仕父教之忠古之制也策名委質貳乃辟也【質音贄 名書於所臣之策屈膝而君事之則不可以貳辟罪也】今臣之子名在重耳有年數矣若又召之教之貳也父教子貳何以事君刑之不濫君之明也臣之願也淫刑以逞誰則無罪臣聞命矣乃殺之【左氏僖公二十三年】 楚子圍宋晉使解揚如宋使無降楚曰晉師悉起將至矣鄭人囚而獻諸楚楚子厚賂之使反其言【解音蟹降戶江反反言晉不救】不許三而許之登諸樓車使呼宋人而告之【樓車車上望櫓】遂致其君命楚子將殺之使與之言曰爾既許不穀而反之何故非我無信女則弃之速即爾刑對曰臣聞之君能制命為義臣能承命為信信載義而行之為利謀不失利以衛社稷民之主也義無二信【女音汝 欲為義者不行兩信】信無二命【欲行信者不受二命】君之賂臣不知命也受命以出有死無霣【霣于敏反 霣廢隊也】又可賂乎臣之許君以成命也【成其君命】死而成命臣之禄也寡君有信臣【已不廢命】下臣獲考死又何求楚子舍之以歸【左氏宣公十五年】 衛懿公有臣曰弘演遠使未還翟人攻衛及懿公於滎澤殺之盡食其肉獨捨其肝弘演至報使於肝畢呼天而啼盡哀而止曰臣請為襮因自殺先出其腹内懿公之肝【演于善反使色吏反襮通沃反内音納 襮表也納公之肝於其腹中故曰臣請為襮也】桓公聞之曰衛之亡也以為無道也今有臣若此不可不存於是復立衛於楚丘弘演可謂忠矣殺身出生以徇其君【出去也去生就死以徇從其君】非徒徇其君也又令衛之宗廟復立祭祀不絶可謂有功矣【呂氏春秋】 樂毅破齊聞晝邑人王蠋賢令軍中環晝邑三十里無入使人請蠋蠋謝不往燕人曰不來吾且屠晝邑蠋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齊王不用吾諫故退而耕於野國破君亡吾不能存而又欲刼之以兵吾與其不義而生不若死遂經其頸於樹枝自奮絶脰而死【蠋音蜀燕平聲更音庚脰音豆 通鑑赧王三十一年】 齊崔杼弑其君光晏子立於崔氏之門外【杼直呂反聞難而來】 其人曰死乎曰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言已與衆臣無異】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自謂無罪】曰歸乎曰君死安歸【言安可以歸】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為于偽反下同養去聲 言君不徒君民上臣不徒求禄皆為社稷】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謂以公義死亡】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暱誰敢任之【暱女乙反任音壬 私暱所親愛也非所親暱無為當其祸】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焉於䖍反 言已非正卿見待無異於衆臣故不得死其難也】將庸何歸【將用死亡之義何所歸趣】門啟而入枕尸股而哭【枕之鴆反 以公尸枕已股】興三踊而出【踊羊寵反 左氏襄二十五年】
父之讎弗與共戴天【父者子之天殺己之天與共戴天非孝子也行求殺之乃止】兄弟之讎不反兵【恒執殺之備】交遊之讎不同國【讎不吾辟則殺之交遊或為朋友曲禮】 父之讎辟諸海外兄弟之讎辟諸千里之外從父兄弟之讎不同國君之讎視父師長之讎眡兄弟主友之讎眡從父兄弟【辟音避從才用反眡音示長丁丈反 周禮調人】右復讎 傳子貢問於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夫子曰寢苫枕干不仕【苫始占反枕之鴆反 雖除喪居處猶若喪也干盾也】弗與共天下也【不可以並生】遇諸市朝不反兵而鬭【朝直遙反言雖適市朝不釋兵】曰請問居昆弟之仇如之何曰仕弗與
共國銜君命而使雖遇之不鬭【銜音咸使色吏反為負而廢君命】曰請問居從父昆弟之仇如之何曰不為魁主人能則執兵而陪其後【從才用反 魁猶首也為其負當成之 檀弓】韓魏趙氏殺智伯分其田趙襄子漆智伯之頭以為飲器智伯之臣豫讓欲為之報仇乃詐為刑人挾匕首入襄子宫中塗厠襄子如厠心動索之獲豫讓左右欲殺之襄子曰智伯死無後而此人欲為報仇真義士也吾謹避之耳乃舍之豫讓又漆身為癩吞炭為啞行乞於市其妻不識也行見其友其友識之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趙孟必得近幸子乃為所欲為顧不見邪何乃自苦如此求以報仇不亦愚乎豫讓笑而應之曰不可既已委質為臣而又求殺之是二心也且為先知報後知為故君賊新君大亂君臣之義吾弗為之矣凡吾所以為此者所以明君臣之義雖難不避也襄子出豫讓伏於橋下襄子至橋馬驚索之得豫讓遂殺之【為之欲為之為去聲癩音賴易以豉反質音至 史記通鑑】 王孫賈事齊閔王王出走賈失王之處其母曰女朝去而晚來則吾倚門而望女莫出不還則吾倚閭而望【女音汝下同莫莫故反】女今事王王出走女不知其處女尚何歸王孫賈乃入市中曰淖齒亂齊國殺閔王欲與我誅齒者袒右【淖女教反】市人從之者四百人與誅淖齒刺而殺之【通鑑赧王三十二年】 張良其先韓人大父開地父平相韓五世平卒良年少未嘗官事韓而秦滅韓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財求客刺秦王為韓報仇嘗學禮淮陽東見倉海君得力士為鐵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東游良與客狙擊秦皇帝博浪沙中誤中副車【狙七預反伺候也】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賊甚急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為任俠及陳涉起兵良亦聚少年百餘人歸沛公數以太公兵法說沛公沛公善之又說項梁立韓公子成為韓王梁從之以良為韓申徒【徐廣曰即司徒耳】因從沛公入關畫策滅秦項羽立沛公為漢王良乃歸韓項羽留韓王成不遣之國而殺之良遂亡間行歸漢復為漢王畫策破殺項羽垓下漢王立為皇帝封良為留侯留侯乃稱曰家世相韓及韓滅不愛萬金之資為韓報仇彊秦天下振動今以三寸舌為帝者師封萬戶位列侯此布衣之極於良足矣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游耳乃學辟穀道引輕身【徐廣曰云乃學道引欲輕舉也】高帝崩呂后強食之後八年卒【史記楊時曰張良破秦滅楚始終為韓報仇耳非欲為漢用也】
儀禮經傳通解卷十二